宣室外赵成没听到皇上的作答,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向一旁的张汤,张汤一脸焦急的对赵成说道:“事情紧急,劳烦大人再通报一声。“
无奈,赵成只好继续喊道:“皇上,侍御史张汤……“
“让他在外面候着!“话还没说完,宣室内便传来皇上怒吼的声音,把殿外的赵成和张汤都吓了一跳。见皇上心情不佳,张汤事情再急也只能在殿外乖乖候着。
被刘彻这一吼惊到的还有卫子夫。刘彻吼完这一句后,抬起头看着卫子夫,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卫子夫直视着刘彻的双眼,沉声回答道:“妾身知道。”
“所以,你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刘彻声音里的颤抖令卫子夫心痛更甚,但她还是平静的说道:“是!这是妾身必须去做的!”
刘彻久久没有说话,这一日,他的心经历了太多次的起起伏伏,他现在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
刘彻低着头无力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卫子夫似乎没有一丝动摇,语气平静而又深沉的说道:“妾身只想让她们受到应有的处罚!”
闻言,刘彻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卫子夫,那眼神让卫子夫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好!朕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卫子夫看着低下头去不再看她的刘彻,还想上前说什么,最后还是跪下身行礼道:“妾身告退!”
卫子夫缓缓起身朝宣室外走去,还未走到殿门处,身后传来刘彻轻柔的声音:“今晚的茶很好喝,月色也很美,有劳卫夫人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卫子夫的双眼瞬间变得酸涩起来,她没有说话,快步走到门后打开殿门走出了宣室。
卫子夫走后,刘彻这才抬起头看向宣室的门,那里,门已经紧闭,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刘彻失落的收回视线,却在卫子夫方才站着的地方,看见了一样东西。
刘彻立即站起身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荷包,荷包上仅仅绣了一个荆条的图案。
负荆请罪,你这是在对朕表达歉意吗?刘彻不禁苦笑,正因为如此,朕才始终无法真的责怪你啊,谖儿。
从宣室出来后,经历了这一晚上的胆战心惊,卫子夫失神落魄的回到猗兰殿,一直和莫云站在殿外焦急万分等待的江雀见到卫子夫回来时,立马迎了上去,十分担忧的问道:“子夫,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江雀握住卫子夫的手,手心一片冰凉,心里一惊,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你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啊!”江雀的声音因为害怕和惊慌不禁带上了哭腔。
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卫子夫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江雀满是担忧的眼神,勉强勾起嘴角,声音虚弱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那我扶你进去休息!”听见子夫这么说,江雀连忙过去扶着她,往殿内走去。
经过莫云身边时,卫子夫朝莫云看了眼,十分认真的说道:“莫云,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莫云对着卫子夫深深作揖沉声说道:“卫夫人言重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卫子夫笑了笑没再说话,一旁的江雀听的一头雾水,可也没问,还是赶紧扶着卫子夫回殿内休息去了。莫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转身朝宣室的方向走去了,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等着他了吧。
江雀刚把卫子夫扶到床榻旁,卫子夫便脚下一软跌坐在床榻上,把江雀吓了一跳。她看着坐在床榻边,明显心神不宁的卫子夫,忙在卫子夫身前蹲下身来。此刻江雀才注意到,卫子夫脸色苍白,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江雀满脸担心十分急切的问道:“子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求你了!”
卫子夫嘴唇蠕动了一下,可最终她还是轻摇着头说道:“你放心,等到明日,一切自会明了的。”
闻言,江雀眉头皱的更深了。每次都是这样,子夫一要做什么危险的事都不会跟自己说,虽然她明白子夫为了保护她,想让她置身事外,可是,她也想要帮助子夫,不让子夫独自一人面对风险。
“莫云回来后,有说什么吗?”卫子夫突然出声问道。
一说到这个,江雀更生气了,口气也不好的说道:“没有,那个莫云,不管怎么问他,他就是板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这个大木头,真是要气死我了!”
卫子夫无奈的笑了笑,她知道,江雀这是把气全撒到莫云身上了,气他们什么都瞒着她,不告诉她。可是,皇宫之中危机四伏,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她还是希望,至少可以保住雀儿。
卫子夫看着江雀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抚上她的头,温柔的说道:“雀儿,莫云不肯告诉你,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好与你细说,但又不愿欺骗你,所以只好选择缄默了。”
“不过你放心,等这件事,有了结果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江雀抬头看着卫子夫一脸认真的表情,慢慢的点了点头。
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够尽快结束。
卫子夫离开宣室后不久,刘彻便传张汤进殿了。张汤进殿后,罕见的连礼都顾不上行,直接走到刘彻面前,将一卷竹简放到刘彻面前的桌案上,然后才退后几步,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今日戌时左右,一位名叫楚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臣的府邸内,随女子一起出现的,就是她身旁的这卷竹简,臣看了后,知道此事过于严重,便立即入宫将此竹简呈于皇上!”
刘彻面色深沉的展开竹简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张汤在下方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表情,发现皇上虽然自自己进来后,面色就不大好,可看到这卷竹简后,皇上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似乎竹简上的内容并没有令他的内心产生丝毫的动摇。
张汤心下暗叹,不禁对皇上的处变不惊心生佩服。
刘彻看完手中的竹简后,往桌案上一甩,沉声问道:“那个楚服,现在怎么样了?”
张汤立即回答道:“回皇上,臣发现楚服时,她双手被绑着躺在臣的院子里,已陷入昏迷,所以臣未及对其进行审问,先将她关入狱牢中,待她醒后,再仔细审问。”
刘彻单手撑着头,无力的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张汤看了皇上一眼,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好继续说道:“回皇上,根据竹简上所述,那位叫做楚服的女子是位巫女,不仅意图毒害卫夫人,害死卫少儿,甚至蛊惑皇后行巫蛊之术。依臣所见,若竹简上所述的的均为事实,那么,皇上命臣调查的事便有了结论,虽然这些事情背后的主使是否为皇后,尚且并无证据可以定论,但臣认为,不管此事与皇后是否有关,都应对椒房殿进行搜查。”
“不用了。”刘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张汤一愣,正准备发问,刘彻突然将一块锦帛扔到张汤的面前,张汤一脸疑惑的拾起来一看,顿时惊呆了,他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的问道:“皇上,这…这是……”
刘彻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从皇后的寝殿里找出来的。”
张汤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从皇后寝殿内找出,也就是说,皇后,真的是所有事情的主使者,而皇后也真的在背地里行巫蛊之术!
张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皇上既已知晓,那么是继续追查下去,还是把此事压下去,一切都推到楚服的身上,全看皇上怎么想了。
刘彻也在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处理。
若是严查此事,依据法例,皇后必须受到严惩,可这样的话,此事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堂堂皇后,一国之母,竟诅咒当今皇帝,自己的夫君,传出去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皇家的脸更是被丢尽了。而且皇后身份特殊,一旦严查,必定牵连甚广。
若就这么算了,把巫蛊一事全部推到楚服身上,刘彻相信,以张汤的能力,定能让把此事处理的很好,没有一丝破绽,还能省去不少麻烦,可是……
“皇上,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因缘巧合,所有的凑巧不过都是人为的罢了。你对卫夫人宠爱的越多,只会让她失去的越多。”
“妾身只想让她们受到应有的处罚!”
王太后和卫子夫的话不断地在刘彻的脑海中回想,现在,是要他在皇家颜面和卫子夫之间做个选择了。
刘彻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又坚决,这件事,必须要趁早做个了断了。
这一夜,卫子夫几乎没怎么睡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很多画面,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乱作一团。江雀一直守在卫子夫的床榻边没敢入睡,她就怕一觉醒来,子夫就不见了。
卫子夫是快临近天亮时才睡着,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卫子夫起身下床,刚准备穿衣,就见江雀一脸焦急的跑进内室,十分震惊的对卫子夫说道:“子夫,皇上今日早朝时下旨,说皇后涉嫌巫蛊,下令侍御史张汤,彻查此事。”
闻言,卫子夫手中的衣服应声落地。卫子夫感到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皇上终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了。
于是,就在皇上生辰的第二日,皇后暗行巫蛊之术的消息,如石破天惊般打碎了长安城的平静,一时间,大街小巷全部都在议论此事,凡是与皇后有关系的都在人人自危。
张汤在早朝上接到皇上的旨令后,一下朝便带着下属们进入椒房殿,进行彻底搜查。与此同时,皇上的寝殿内,引发所有人震惊的关键人物,皇后陈阿娇,仍在床榻上熟睡着。
陈阿娇醒来时,只觉得头痛难忍,她捂着头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很是难受的说道:“木槿,给本宫倒杯水。”
没有人回应,陈阿娇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有些生气的提高声音说道:“木槿,给本宫倒杯水!”
还是没人回应,陈阿娇愤怒的睁开眼睛吼道:“人呢!没听见……”
陈阿娇这才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在椒房殿内,身边也没有一人。陈阿娇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与皇上一同赏月,还喝了酒,然后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这么说,自己是在皇上寝殿内。
陈阿娇心存欢喜的想道,她双脚沾地,正准备起身,这时耳边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皇后睡醒了吗?”
陈阿娇这才注意到,原来皇上正坐在一旁的桌案上。这还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一睡醒就看到皇上在身边。一想到这,陈阿娇不禁面露娇羞,站起身对刘彻娇声说道:“臣妾昨晚失态了,还请皇上恕罪。”
刘彻仍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声音平静的说道:“那皇后已经清醒了吗?”
陈阿娇心下纳闷,却还是老实回答道:“是的,皇上。”
话音刚落,刘彻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陈阿娇冷声说道:“那我们就来谈正事吧,皇后!”
看着皇上那寒冷刺骨的眼神,陈阿娇不禁后脊发凉,在这炎热的秋日里,愣是打了个寒战。她哂笑着试探般问道:“不知,皇上想要…跟臣妾,谈什么?
“就谈谈皇后,最近做过的一些事吧。”刘彻的声音很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陈阿娇心里一惊。
陈阿娇强装镇定的笑道:“臣妾还是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
刘彻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陈阿娇的面前,沉声说道:“那看了这个,皇后会不会想起来什么呢?”
陈阿娇看见地上的锦帛面色一变,这个锦帛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但她还是不敢确定的走过去拾了起来,只消看上一眼,她便立即面露惊恐的把手中的锦帛揉成一团。
“看来,皇后是想起来了!”耳边传来刘彻阴冷的声音,陈阿娇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怎么会,这个东西怎么会在皇上手上?难道,皇上昨晚邀自己前去赏月,全是他预谋好的吗?
难道,昨晚月下的温柔,全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