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坐在公主们的床榻上,面色沉重的听倚华讲述着阳石失踪的前因后果。
原来江雀离开后没多久,阳石公主便醒了过来,还小声跟倚华吵着自己想吃桃子,倚华无奈,只好亲自前往厨房,给小公主切好桃子端过来,可等她回到宫室时,却发现,本应老老实实坐在床榻上的小公主竟然不见了。
起初倚华以为小公主去了庭院,可到庭院后仍不见小公主的身影,倚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吩咐宫人们一齐寻找。
听完倚华的话,卫子夫才意识到什么叫关心则乱,是自己平日里太过小心才会引发今日之事。因为害怕女儿们会遭人暗算,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由江雀和倚华两个人亲自照顾她们,衣食住行全由她们二人经手,从不交托旁人。
可也正是如此,反而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卫子夫双手紧握,究竟是谁,竟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甚至光天化日之下还把人给带走了!
这时,负责寻找阳石公主的宫人来报:“回卫夫人,奴婢们已经把猗兰殿都找遍了,仍是没有找到阳石公主。”
不在猗兰殿,那就是被带到殿外了!
想到这,卫子夫不禁呼吸加重,对着宫人严声说道:“所有人去殿外找,就算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也要把阳石公主找到!”
“诺!”宫人们立即领命离开了,卫子夫看了眼一侧的莫云,无力的说道:“莫云,你去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吧!”
莫云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快速的离开了猗兰殿。
卫子夫失神的看着自己放在桌案上禁握的双手,眼前渐渐浮现出女儿们在一起嬉戏的画面,紧接着,画面上她们的笑容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前世她们面临死亡时的泪眼以及眼中的绝望。
卫子夫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自己努力想要避免这一切发生,可最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还是会让自己的孩子们陷入险境,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们?
江雀和倚华看见卫子夫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是万分自责,如果她们能够再小心一点,能够再强大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如今,她们能做的只有在这里等待着,默默祈祷着阳石公主能够平安无事,派出去的宫人们能够顺利找到小公主,或许小公主只是一时贪玩自己跑出去了,等她玩够了就自己跑回来了也说不定啊!
宣室内,刘彻听闻莫云来报阳石公主失踪了,大吃一惊:“什么!阳石失踪了!猗兰殿的宫人们都是干什么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对于皇上的训斥,莫云低头不语没有反驳,自己作为猗兰殿的护卫,没有照看好小公主是自己的失职。
刘彻身旁的赵成见皇上动怒了连忙安抚道:“皇上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阳石公主。奴婢猜想,阳石公主肯定是一时贪玩自己跑出去了,小公主从小就身子弱,而且年岁又小,一个人走不了多远的,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刘彻稍微冷静下来对着莫云说道:“传朕旨令,护龙侍卫全体出动,务必尽快找到阳石!”
“诺!属下遵命!”莫云领命后立即离开宣室着手此事了。
待莫云离开后,刘彻一脸阴沉的坐在席座上,仔细的琢磨着阳石失踪一事。如果平阳公主临走前没有提醒过他要注意那两个新入宫的女人,刘彻或许不会往深处想,只当阳石是自己贪玩擅自跑出去了,可平阳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刘彻就不得不多想了。
根据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叫王佩姗的女人似乎和谖儿走的很近,平日里待人也和善。可刘彻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那个叫田雨的,入宫这么长时间,从未去见过谖儿,和宫里其他人相处的也不是很融洽,看起来很是高傲。
阳石的失踪,会与这两个女人有关吗?想到这,刘彻危险的微眯双眼,若真是这两个女人搞的鬼,哪怕是有母后给她们撑腰,朕也绝对不放过她们!
“赵成,你派人分别去王夫人和田夫人的宫室,看看她们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看看阳石是否在她们那!”刘彻突然开口沉声说道。
赵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吩咐手下的人去办了。
长乐宫内,王太后和王佩姗正开心的闲谈着,殿外宫人突然进来在叶清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叶清突然面色一变,对着宫人点了点头,随后立即来到王太后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太后,宫人来报,阳石公主不见了。”
“什么!”王太后一惊,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王佩姗眼中闪过的精光。
“阳石竟然不见了,这个卫子夫是怎么带孩子的,还有猗兰殿的那些宫人,卫子夫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她们的,竟然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侍奉皇上!”显然王太后把这件事全权怪罪在卫子夫身上。
闻言,王佩姗不禁嘴角轻轻勾起,而她这一举动,恰好落在王太后眼里,见王佩姗似乎对于阳石的失踪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王太后略微沉思了片刻,面色凝重的问道:“姗儿,阳石的失踪,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谁知王佩姗竟一脸无辜的笑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王太后不禁背后一凉:“太后无需担心,您马上就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卫子夫仍在焦急的等待着,此刻猗兰殿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听着殿外宫人的来报,卫子夫眉头轻皱,这个李美人,为何这个时候过来?
据倚华所说,这个李美人正是王太后召进宫的六位女子之一,乃济北国相国之女,也是济北国出了名的才女,对于这位的突然来访,卫子夫虽感到奇怪,却还是命宫人立即将其领了进来。
“妾身见过卫夫人。”李美人进来后,恭恭敬敬的对着卫子夫行礼,端庄的举止和文弱的外表,顿时让人心生怜惜。
待李美人入座后,卫子夫才轻声问道:“不知李美人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美人有些胆怯的看了卫子夫一眼后,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妾身在来此的路上,见到猗兰殿的宫人们似在焦急寻找什么,所以妾身斗胆问一下卫夫人,可是因为阳石公主?”
闻言卫子夫微微一震,不禁身子略微前倾,焦急的问道:“李美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李美人又是嘴唇颤抖了下,似在犹豫当不当讲。就在卫子夫急得准备开口劝说时,李美人终于再度开口了:“其实,妾身本该早就来拜见卫夫人,但因田夫人还未先行拜会卫夫人,再加上妾身身份低微,所以一直未敢前来拜见。今日,妾身本欲去田夫人那询问此事,结果...结果恰巧看见田夫人宫室里的宫人,正牵着阳石公主,进了田夫人的宫室。”
“妾身觉得奇怪,这才赶来向卫夫人禀明此事。”李美人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很轻很柔弱,可她话里的意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说,阳石公主,是被田夫人的人带走了!”卫子夫慎重的开口和李美人确认道。
李美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轻轻的点了点。
如此就基本上可以确定阳石公主在哪了。
虽然不知道田夫人带走阳石是为了什么,但卫子夫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于是,她立即站起身,对着倚华说道:“倚华,你留下来照看好两位公主,若是阳石公主回来了,立刻派人去通知我!”
“奴婢知道!”倚华郑重的保证道。
“雀儿,你随我一道去田夫人那!”江雀点了点头,随后卫子夫望向李美人,沉声说道:“还要劳烦李美人,随我一同前去了。”
李美人有些慌忙的站起身,怯生说道:“自...自然。”
看着眼前的李美人,卫子夫不自觉的轻皱起眉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细究了,必须先找回阳石才行。
于是,卫子夫领着江雀和宫人们立即前往田夫人的宫室,李美人自然也在其中。
王太后看着一旁气定神闲品茶的王佩姗,内心的焦躁感越发强烈起来,她发现她根本就看不懂眼前这个孩子,冷静的令人害怕,就好像...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王佩姗自然感觉到了王太后满是探究的视线,但她并没有在意,仍是面带微笑的细细品茶,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
田雨一脸不耐烦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的宫室里的这个孩子,在她从内室出来看到这个孩子时就想把她赶走,可是却被映月拦住了。
“夫人,奴婢见这孩子衣着华贵,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是哪位王公贵人带进宫的,依奴婢看,要不就让这个孩子先待在这,奴婢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可有哪家的奴婢在寻找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和贵人结交的机会啊!”
田雨虽不喜欢这么小的孩子,可也知道映月说的有道理,只能无奈同意了。可是令田雨很不高兴的是,这个孩子不知是怕生还是怎么的,无论自己问什么她都不说话,甚至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哪怕是点头或者摇头。
这样她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那户人家的啊!
就在田雨最后一点耐心都要耗尽时,她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面前桌案上的糕点上,见此田雨心念一动,拿起面前的一块糕点在孩子面前摇了摇,试探性问道:“你想吃这个吗?”
这下,孩子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田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让映月给孩子端了一盘过去。看着眼前的孩子津津有味的小口吃着,田雨也忍不住拿起一块糕点仔细端详了一下,边想着“有那么好吃吗?”边轻轻咬了一口。
这个糕点自己似乎以前没吃过啊?想到这,田雨对身侧的映月问道:“映月,这是什么糕点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啊?”
映月看了一眼,也有些疑惑的歪着头说道:“奴婢之前也没见过,这个好像是今早厨房的人送来的,应该是她们新做的糕点,特地拿来给夫人您尝尝的吧。”
听了映月的话,田雨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准备再咬一口时,突然听见对面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田雨闻声望去,只见方才还在开心吃着糕点的孩子正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手中的糕点也落在了地上,田雨和映月还没反应过来,孩子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
田雨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只见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甚至还在冒冷汗,田雨顿时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还是映月及时反应了过来,惊慌的说道:“奴...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结果映月还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惊住了,为首的那位不是卫夫人还会是谁啊!映月连忙停下脚步正欲行礼,却被卫夫人接下来的那句话再次惊住了。
“阳石公主!”卫子夫心知时辰耽误不得,也不等宫人通传便径直闯入田雨的宫室,当她看到田雨怀里的阳石公主时,立即惊叫出声,慌忙跑过去一把将田雨推开,小心翼翼的把阳石公主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喊道:“阳石,阳石你怎么了?母亲来了,你不要吓母亲啊,快把眼睛睁开,阳石,阳石!”
然而无论卫子夫怎么叫,回应她的只有怀里人的颤抖和逐渐痛苦的表情。
看着怀里的阳石公主,卫子夫想起了阳石出生不久后的那一次高烧,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要经历这些痛苦,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冲着她来,为什么要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去承受。
卫子夫泪流满面的将头埋在阳石公主小小的胸膛前,双臂紧紧抱住,试图给予她温暖。
看着面前抱着阳石公主痛哭的卫子夫,耳边传来宫人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田雨瘫坐在地上彻底慌了神,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阳石公主,皇上和卫子夫的孩子。
纵使田雨再愚笨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