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胎儿坐稳之后,经过老府医的允许,顾蓁开始处理一些较为轻松的事务。每日何时起身、何时用膳、何时就寝都由离芷和顾蕴严格管控。雁翎回来之后,负责管她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顾蓁也甚至此太不易,自然也不敢逞强。再加上有孕的消息到现在知道的还是那些人,没有不必要的麻烦找到跟前。吃好喝好又心情舒畅,反倒是将她的身子养的比从前还要强健一些。
盛夏过去之后,怀孕已经超过五个月的顾蓁总算开始显怀,逐渐变圆的腰身让她怀有身孕的消息起码在淮南王府内瞒不住了。
说来也怪,妇人首次怀胎总要经历几个极为辛苦的月份,大多在前几个月。而顾蓁除了诊出喜脉的那日眩晕片刻,之后竟是任何不适的反应都没有。等她意识到这些之后,早就过了该有不适的月份。
就算淮南王府内没有二心之人,但是每日许多人进进出出,难免被有心人将顾蓁有孕的消息打探过去。自从她怀孕伊始,萧乘掌控的八百府卫悄无声息地加强了巡逻、操练的频率和强度。
尤其是芃芜阁,更是被守城成铁桶一般,连梁地的官员进入都要经过守卫搜身。知晓这是王妃心系王妃和腹中胎儿安危,一众官员也没有不觉得被辱没。
倒不是因为萧穆的威信,而是淮南王妃在他们这些文官当中本就有极高的地位。不论是新入政途的年轻人,还是久经宦海的老油条,具是经过了一开始的不屑以及愤怒之后,彻底拜服在这位年轻王妃睿智的眼光和灵活的手段之下。
淮南王府空前严苛的防备也没有白费,顾蓁的身孕到六个月的时候真的接连抓住了几波想要偷偷摸摸混入或是直接试图强行闯入芃芜阁的人。
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具是还没有踏进芃芜阁大门,便被捉住扔到了王府的刑房之中。由于整个王府的关注都集中在顾蓁一人身上,倒也没有谁有闲心来管这些人,扔进地下刑房之后任其自生自灭。
还真的是自生自灭,因为他们似乎是被整个王府遗忘了,没有严刑拷打的同时,也没有了一日三餐。
府中的刑房其实常年都是空的,所以没有固定的守卫。一年半之前萧秋遇刺,顾蓁启用了几天。再之后,便又空了下来。
如今扔进去几个人,便需要调配守卫来此。八百府卫,当然是都愿意去守芃芜阁,有谁愿意来这里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于是平日里那离芷姑娘的事调侃萧充最多的人,理所应当地被他们老大“发配”来了刑房。
心气儿不顺的几人记性也不好,以至于忘了人需要一日三餐而非三日一餐。
与此同时,前线。
半休半打将近一年的淮南军,这次进攻的并非朝廷军队,而是几日前某一支起义军从另一支起义军手中夺下的城池。
本来淮南军的目标是京都建康,而他们的敌人也一直是朝廷军队,和周边的起义军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奈何河水主动来犯井水,此时驻守在前方城池中的这些人,是天之前居然趁淮南军和朝廷军队交战突然从后方攻击,意图当一回黄雀。而被他们视作螳螂的,则是淮南军。
遭遇突袭又是前后夹击,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淮南军一时有些乱了方寸。好在领军之人经验老道、拥兵奇诡,硬是从前后夹击之中挣脱出来,打赢了几个时辰之前就该结束的仗。
但是因为追击不够及时,让后来的那只黄雀溜走了。
而那一战淮南军领兵之人,正是葛怀毅。能将美人排在第二,可见那排在第一的打仗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葛将军多少年没有在战场上吃过这样的闷亏了,即使最后攻下了那座朝廷驻军所在的城池,心里还是一千个不舒坦、一万个憋得慌。
“王爷,是时候该破局了。”战后共同坐在主帐中商议下一步计划时,张和如是说。
淮南军虽然在不断得胜,但是前进的速度却绝不是萧穆想要的,也不是军中一干将领想要的。此局不破,打仗都打得不舒坦。
“先生有何见解?”萧穆心中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和不谋而合。
“大齐揭竿而起的有几十支起义军,但是真正想要打到建康的却屈指可数。”张和道:“这些人,缺一些前进的动力。”
“依先生看,”萧穆嘴角微微上扬,“他们的动力要从何而来?”
“危机,便是动力。”
两人的谈话像是打暗语,完全忽略了帐下众多将领的感受。有些烦躁的葛怀毅站起身,不敢向萧穆发牢骚,便直接问张和道:“张神棍你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神棍这个诨号,正是葛怀毅颁给张和的。
此人太过擅长揣度人心,总让他想起街边那些靠猜人心坑蒙拐骗的神棍。一开始二人尚不算熟悉,不好意思喊出口。待张和和周围一众人都混熟之后,神棍这个称呼也开始时常出现在他耳畔。
知道葛怀毅为什么心情不好,张和被他当着众人的面叫诨号也不恼,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葛怀毅道:“葛将军,你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于是十天之后,葛怀和萧乘就带着数千将士,围在了一座本不在淮南军路线上的城池下。此时城中的守军,则是之前那群想要当黄雀的人。
“攻城!”葛怀毅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像是一大片掉落在地的乌云,迅速超前方的城池飘去。
“老葛,今日就替你出了心中那口恶气。”萧乘手持银枪,话落之后打马上前。
“我自己的气,当然要我自己来出。”葛怀毅稍落后一步,也立即跟上。
在淮南军面前,那些由游民山匪各色人等组成的起义军,说好听了叫战力不足,说难听了不过是乌合之众。
上次的黄雀没能捕到螳螂,十天之后被转过头来的螳螂吞入了腹中。
这座城池的守将,同时也是这支规模不大的起义军的首领。脸上大小刀疤难以数清,最长的一道从左侧眉头划过鼻梁延伸到右侧颧骨。打眼一看就能猜出,从前不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山大王便是不知从哪个战场上出逃的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