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市局党委指示和支队领导安排,对拖车公司收取天价拖车费和停车费一事,由政秘处全面调查,这两位同志都是我们处里精干的民警,工作能力强,办事公道,我相信,这次一定能查清事情真相,在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中,也希望各位都能配合本人的工作。”
在交警石山大队会议室里,魏国涛给志诚拖车公司的人员开会,当事司机所投诉的交警付华中却不在之列。事故中队中队长王成也坐在会议室里。
“当然了,大家可能觉得我们不应该把拖车救援公司的同志请到这里来,因为交警部门对拖车公司并没有管理权,你们和我们也没有隶属关系。你们的经营是完完全全的市场行为。”魏国涛说,“但我们要弄清在这件事情当中有没有我们交警参与……”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当然了,我们更希望拖车公司能把当前存在的企业发展困境说一说,我们会通过市局及其他渠道向市政府反映,我们调查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企业发展。”魏国涛努力地想让气氛变得轻松。
接下来的调查工作还算顺利,通过两位助手多方走访问和调查,魏国涛最终得出了初步调查结果:付华中和志诚拖车公司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很可能参与了与拖车公司的利益勾结。其实,这完全是向魏国涛事先推断的情况一点点靠近。
一周后。
付华中一下班就照例回家。“别动!等一下!”一进家门,王一薇赶紧跑过来,给他拿出准备好拖鞋让换上,“刚刚才拖过地,别弄脏。”
付华中顺手将手机放在鞋柜上。“豆豆……爸爸回来了……”他笑着朝房间走去。
“爸爸!”儿子付子傲冲着他叫。
付华中虽然平时上班很忙,但他和别的交警不太一样的是,他在外面的应酬很少,业余时间大都陪着家人。很喜欢和儿子玩,喜欢听儿子讲一些学校内外的见闻,在儿子面前,他从来都没有高声呵斥过他。看着儿子从小学习好,他打心里高兴。
他和薇薇都是“城一代”,他们在这座城市和任何人都没有裙带关系,他希望他能努力为儿子创造一些条件,让儿子长大后能有一个相对他们这一代而言稍微高一点的起点。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付华中觉得自己也正一天天强大,当年自己在这座城市只身打拼时的孤独与无助已荡然无存。
他的温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父子感情,付子傲觉得爸爸以前就是他的玩伴,现在就是他的朋友,他们说学习、聊见闻、谈宇宙……海阔天空,无话不谈,付华中脸上不时浮现出笑容。
突然付华中的手机响起,王一薇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着“魏国涛”三个字。
“电话!国涛电话……”王一薇说着就拿着手机朝他走去。
“他?”付华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是啊,是国涛。”王一薇把手机塞进他手里,然后去给豆豆辅导作业。
铃声阵阵响起,付华中犹豫着,脸色渐渐阴沉。
他知道,魏国涛正带领支队政秘处民警,在调查志诚拖车公司天价拖车费的事。这个时候他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喂……”付华中接通了电话。
“什么?现在?”付华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鼓着一双眼睛,鼻孔里喘着粗气。
电话挂断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一薇留意到他的神情,给孩子说完一道题后走过去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没,没……”付华中回过神。
“你脸色不太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家现在可是风雨飘摇,豆豆马上就要小升初,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最有意义的考试,真不希望再出现任何问题……”王一薇脸上满是担忧。
“没,没什么事……别瞎想……”付华中转身看着她。“是国涛的电话,估计好久没见了,可能是要聊聊天……”
“那你赶紧去,快去。”王一薇婆娑着他胸前的衣襟,像一只温柔的小鸟。
付华中环顾了一圈房间,看了看正在做作业的豆豆,然后习惯性地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间。
“不管有啥事,你们好好说……好好说……”王一薇赶紧追出去神情紧张地提示他。
接下来,王一薇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再给儿子辅导作业,她觉得一团乌云正在头顶盘旋,一点点压下来……
走出小区院子时付华中心里七上八下,他觉得王一薇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要不,一接到电话,她为什么会问“出了什么事?”,而且还劝他“好好说……”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与志诚拖车公司老板的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闪现。“魏国涛到底想做什么?想威胁我还是想卖个顺水人情?我明明是当事人,他调查时为什么不调查我?为什么只是通过中队长王成侧面了解情况……”
一连串的问号烙在他脑子里。
微风徐徐吹拂,树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紫华街头进入了夜间模式,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开始了下班后的慢生活。小区门口的空地上,邻居们大都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或运动服,或散步或原地扭动着腰肢。老人和年轻妈妈们追赶着咿呀学步的孩子,生怕他们摔倒,年轻妇女悠闲地遛狗不时叫着小狗的名字小跑着逗它们玩。
一身便衣的付华中来到这块空地上,他一眼就看见了同样身着便衣的魏国涛。“华中……”先开口的是魏国涛,这是他们时隔一年之后,在非工作场合的再次相见。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茶馆里说事。两个男人在一起,所有的寒暄全部免了。
“上级让我挖蛀虫,不挖,都知道少不了你……”这是魏国涛的开场白。不过,他说这话时并不严肃,而是半开玩笑打趣似地说,脸上挂着令人揣摩不透的笑容。
魏国涛的一句开场白,如利剑猛刺付华中胸口。把脸板得很平,他的话跟一根木棍一样,死死地顶在魏国涛胸口。
“这跟我有关吗?外地司机一投诉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就怀疑我?你是什么意思?想拿我去邀功?哼!居心叵测!”
“你……”魏国涛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顿时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憋屈!刚刚泛起的微笑被这种冰冷给瞬间浇灭。他觉得自已有点喘不上气来,他的用意被完完全全误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先生!这是您点的碧螺春……”服务员端着两杯茶水上前,轻轻的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这是我们送给您的小点,请慢用。”
接下来,一小碟锅巴、一小碟瓜子被轻轻地放在他们面前。茶馆里人不多,干净整洁,头顶回旋着轻柔的音乐。而窗外,马路上一辆辆汽车尾灯连接在一起,像一串串火红的灯笼,走走停停,点亮着城市的夜晚。
魏国涛本想用这句开场白引出他的话题,就是想开诚布公地把为什么要调查天价拖车费这事的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付华中。可是……
茶杯里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们都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说什么。咖啡馆背景音乐隐隐传来了这样的旋律: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流吧流尽这些年深埋的辛酸和苦辣……
“付华中!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因为你的稿子吗?就工作而言,我完全没必要主动上门找你,你弄清楚,我是受市局党委指示和支队领导安排来调查这件事,按规定我根本没有必要在8小时之外见你……”魏国涛脸色黑沉沉的,语气严肃、冷峻、没有温度。头顶的灯光斜着照来,他的一半脸笼罩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