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便是一日中最逍遥自在的午后好时光。上午第四节英语课不但没拖堂,而且早下了两分钟课。于是,五人帮里的四人早早就去食堂排上队,自然,回来得也早。他们回来时,留在座位上的臧晓宇刚收拾完饭盒。
“来来来,大吉大利,晚上吃鸡,”四张面孔一向臧晓宇走过来,他便迫不及待,招呼小伙伴们打《绝地先锋》,“今儿中午还有半个小时,咱要是抓紧点,说不定能打好几局。”
“哎,小宇子,你脑子有泡啊?过糊涂了是不?”言道明故意找茬,找完茬,他再吐吐舌,“现在是大白天,哪儿来的晚上吃鸡?”
“是你听不懂话,”臧晓宇撇撇嘴,眼睛只顾盯着《绝地先锋》登陆界面,“我只是说到了晚上再吃鸡,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就是晚上了?没劲。”
“哎,你抄袭我口头禅。”言道明拉高嗓门。
“你那口头禅申请国家专利了吗,就说人家抄袭你。”贝程橙说着,左手大拇指往游戏图标点上去。
“早申请完了,怎么了,有问题吗?”回嘴间隙,言道明在开始界面领取一个个登录奖励,“再说了,不申请专利就能抄袭了?”
“你们先打,我还要扫地。”余正夏喝了口水,坐都没来得及坐,就往教室左前方的班级卫生角走去。那儿有几把扫帚和两把拖把,都歪斜着,懒洋洋的。
“我也没说要带你打啊,臧晓宇把“你”这个字拉出很长的声,“你那幼儿园技术,就算跪求,我们也不会带你的。”
“想多了,没打算求你们带我。再见。”
余正夏回头说笑完,把头转回前方。今天组里有两名女生要参加校学生会活动,她们的活都担在余正夏肩上了:扫完地还得拖地,拖完地还得擦黑板,擦完黑板还得检查其他组员值日——谁叫他是他们值日组组长。学生会的活动不算少,因此,这种多干两份活的日子,余正夏动不动就会遇上。不过,比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怎么惨,他都不会比刘天一更惨。她手下的危安,扫地扫不明白,拖地拖不明白,擦黑板擦不明白,擦窗台擦不明白,无论她干什么活,都比别人慢上半拍。慢上半拍不说,还动不动就忘掉值日。要不是怕伤害危安那脆弱程度与干活能力成反比的自尊心,她恨不得不给危安安排任何活。表面上,她将擦窗台的工作分派给了危安;事实上,她从来都是等危安擦完窗台——抑或压根忘了擦窗台这码事——后,自己再擦一遍。不然,值周生看到危安一个人干的活,定会在扣分栏记上一笔。也是因为危安,一轮到刘天一组值日,组长姑娘的心脏,就高高吊起来。等到下周一,她确认前一周的值日工作没被扣分,这颗心才敢放下去。想到刘天一,余正夏也就不想对一人干三人活儿的事有什么怨言了。
“再也不见!来,开打!”
臧晓宇越来越急不可待。等其余三人都进了游戏,他可要好好跟他们战上一局,淋漓痛快。这还是他们四个小伙伴这学期第一次一起吃鸡。没人会规规矩矩,把打《绝地先锋》称作打《绝地先锋》。一谈到这个,所有人用词都特别简洁明了,统一成二字“吃鸡”,原因也是简洁明了:因为每回赢了游戏,系统都会蹦出行字:“大吉大利,晚上吃鸡”,渐渐地,“吃鸡”就成了这款手游的专属代号。
“对对对,开打开打!”贝程橙响应。
“今天午休阿长不会来教室收手机吧?”为以防万一,言道明向小伙伴们问,“余妹妹啊,快回来帮我们放哨吧。”
“人家值日呢,别骚扰人家。”对此贝程橙表示看不惯,“再说了,你不带人家玩,还想要人家在你玩的时候给你放哨?美得你。”
“没事,我用数学作业换他放一中午哨,”言道明说时轻轻松松,“他不会不答应的。”
“那人家的值日怎么办?被值周生扣分了,后果你负责啊?”贝程橙真是看不上言道明这番话。
“也是……”言道明的回答一下弱了下去。
“这不就结了?”贝程橙说,“我敢打包票,阿长不会午休就过来的。”
“你咋这么有自信?”言道明嘴上回着贝程橙,眼睛瞟着吃鸡周报,“谁给你的自信?梁静茹吗?”
“不,是我寝室一个高一学妹,”贝程橙眼睛也瞟着吃鸡周报,“她说高一高二的历史老师中午要开会,等午自习开始了才能散会。”
“确定?不是假消息?”言道明边说边微微笑。
贝程橙盯住他,点点头。明澈的眼,哪儿都不看,只看着他。
言道明不是很适应。邪门儿。她以前也不是没用她清澈里带点倔的双瞳这么注视过他。可是刚才,她看他,他心头为何会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他咽咽口水,喉结不敢明显地动。
“好吧……我们两个打赌,”言道明不知他的眼神有无在他的小美女前露出失态,也不知该怎么处置他随时会失态的眼神,一边不由自主地分着心,一边勉强把话题续下去,“阿长来了算你输,阿长没来算我输。赌注你定。”
邪门儿。他一想叫出贝程橙的名字,就察觉得到,他心里发生一场微震。
“贝程橙?你不下注啦?”
微震里,他仍是叫出她的名字。
“赌注?”贝程橙冲他笑,他有些经受不住,无法与她对视,只好把目光移至两片朱唇,“我想不出来啊。你帮我想吧。”
“那好,咱俩这回的赌注就是……”
到这儿,言道明不再说了。要不要借机把愿望说出来?成了自然好,不成,就当是开玩笑打赌好了。算了,现在还没到时机,不要跟她说。不要跟她说。
“……我输了,给你买小卖铺辣条,一样一包;你输了,英语笔记借我。怎么样?”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贝程橙有点嫌弃。
“你自己想不出打赌该用什么赌注,我好不容易想出来了,你居然还嫌弃。”言道明一脸委屈。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来得了。”
“那就这样了,成交!”
“成交!”贝程橙不情不愿。
“你俩打赌有完没完?”臧晓宇听不下去了,只得嚷嚷,“午休时间宝贵,别耽误我和舞姐姐吃鸡啊。”
“完事了完事了,”言道明话里一股不耐烦,“这就吃鸡。”
“哎,我说,言道明,吃鸡还不如跟贝程橙吵嘴重要,是不?”臧晓宇心中全是不解,“唉,咱年级的头牌吃鸡人,真是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余正夏忙前忙后,忙前忙后,忙前忙后。等所有活都干完了,离午自习开始,只剩下两分钟了。回座位上,趁没人注意,他赶紧打开繁书手机端,看看他繁书账号的最新动态。
“冒牌梅娃?!”
一进个人账户页面,他就吓得不轻。冒牌梅娃给他发来的好友申请,赫然出现在新消息栏里。冒牌梅娃是怎么知道他的?并且,冒牌梅娃半点不认识他,又为什么要突如其来加他作好友,而不是别人?
他想通过这份好友申请,毕竟,他和冒牌梅娃有个相同的爱好,那就是打工战士。在共同爱好的基础上,两个人交流起来,应该会挺愉快的。可莫名的谨慎束缚他,告诉着他:不要随随便便让陌生人加自己好友。
就这样,他犹豫着,该不该通过冒牌梅娃的好友申请。停不下来的犹豫中,他感觉到,身后似乎一直有人在紧盯着他。他向后转过头,想看看是谁。臧晓宇和郭冰舞都忙着吃鸡,并没人在盯着他。什么也没发现,他只好又把头转回去。
“郭大姐,你想啥呢?!”臧晓宇大呼,“也不找个角落猫着,就知道在空地上傻站着,这么快就挂掉了。”
“我……手机卡了。”郭冰舞试着跟队友解释。
“你就瞎扯吧,你那是最新款苹果,还会卡?”臧晓宇一边继续吃鸡,一边鄙夷猪队友。
“可它……就是卡了啊。”郭冰舞本就不大的说话声更小了。
“好吧,好吧,是你手机卡了。”臧晓宇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