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找我问了呢,还以为那人是我。”
余正夏一语,三人都掐了要说话的念头,纷纷用惊奇的眼神看着他。余正夏讲了他从受怀疑到被解除怀疑的经过。
“你早点儿跟我们说啊,我们好帮你出主意,”贝程橙率先打破了惊奇组成的凝静,“干嘛你一个人对付阿长啊,要收拾我们一起收拾。”
“班主任也只是在合理怀疑而已,”余正夏明明心里的委屈还没消干净,一开口,却不由自主为班主任说话,说得斜对角的贝程橙直蹙眉,“跟她说清楚不就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这么惯着阿长。”贝程橙叉着腰,气鼓鼓的。
“你好勇敢啊,”言道明对着贝程橙说,“一个新来的,求生欲居然比余妹妹还低。”
“她就是嘴上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不信,你叫她怼阿长,看她听不听你的。”郭冰舞装作没事人一般调笑道。
贝程橙不再说话了,像被人戳了以后漏了气的塑料袋子。
三人闹做一团乱做一团,余正夏笑着在旁边看着。忽然,手机收到一条语音。他将手机听筒靠近耳边。
“你们四个在背着我聊什么呢,”臧晓宇的声音传了出来,“答不答应让我闻味儿了?”
“余妹妹,是小宇子吗?他说啥?”言道明侧过身子来,问道。
“你自己听听不就完了,还得问别人,真懒。”贝程橙又冲着言道明嫌弃地撇了撇嘴。
“那麻烦你大发慈悲听一下,然后告诉我是谁在说啥呗。我不问余妹妹了。”言道明说。
“晓宇问我们,在背着他聊什么呢,叫我们赶紧答应他待会儿闻闻味儿。”余正夏遂了言道明懒得自己听语音的心愿。
“答应个脑袋。”
言道明一把操起手机,打开麦克风,一顿喊道:
“欧皇,好好吃基地昂贵的红烧排骨去,听到没有?我们这些非酋进都进不去,你还不好好珍惜。”
“嗖”一声,一条语音发到臧晓宇手机里。
“什么是欧皇?”郭冰舞懵懵懂懂地问。
“运气特别特别好的人。非酋就是运气特别特别差的。”贝程橙替言道明回答道。
这会儿功夫,臧晓宇又发来一条语音:
“儿子,我跟你说啊,贵跟好吃是两码事。”
“谁是你儿子,你是我儿子还差不多。”
丢完一声咒骂,言道明又听臧晓宇说:
“我都差不多五六年都没吃烤肉什么的了,听你们在群里讲,那口水啊,稀里哗啦的流啊。你们都可怜可怜你们爸爸吧,爸爸每天泡在基地练五百练一千练一千五,还吃不了烤肉,不容易啊。”
“可怜啥可怜,这假爸从哪儿钻出来的啊,我坚决不认。”言道明立刻回击道。
“我也坚决不认。”贝程橙也跟着说道。
臧晓宇听完他俩的两段语音,回复道:
“你俩不认啊?那郭冰舞呢?”
余正夏一直听着他们几个在群里讲话,忽然拿起手机说了句:
“待会儿我们吃烤肉给你看,我答应你了。”
“你瞎答应啥啊?”言道明贝程橙都把头转向余正夏,异口同声。余正夏没作答,只是浅浅地笑了。
臧晓宇听余正夏答应他了,即刻喜笑颜开,兴奋地在群里说道:
“你们学学人家余正弦,人家乐于助人,乐于分享。”
“我宣布,他的答应无效。”言道明马上又发出一条语音。
“无效你个脑袋。行了,我不跟你们聊了,我专心吃饭了,你们开视频的时候叫我。拜拜了大家。”
“拜拜,才不给你开视频。”
言道明一条语音发出去,臧晓宇半天没回应。他真的跟他们拜拜了。
“小宇子他饿死鬼托生的。”言道明将手机揣到裤兜里。
“唉,他饿什么啊,一天天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我才饿呢,”郭冰舞说,“目测从业二十年都没法吃口饱饭。”
“跟赚大钱相比,吃饱饭算啥,”贝程橙有些羡慕,又有些厌嫌,“可惜啊,我连拿吃饱饭换钱的机会都没有,身高是硬伤。”
“又不是光吃不饱饭就能赚大钱。”
郭冰舞说着,望向远处碰玻璃杯碰得正欢的几个男生,他们似乎都是大学生模样。不知为何,她望眼欲穿的样子,让贝程橙想起了那句着名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倒也是……不过还是比我强多了。”贝程橙话语里饱含羡慕。
穿旗袍西装裙的女服务生回来了,一手握着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子。
“请慢用。”
女服务生往四人桌上放了个绿瓶子。余正夏望望桌面,这才发现,方才点菜的时候,他好像忘了什么。
“您好,要点温水呗,谢谢。”拿着一个大绿瓶子的女服务生要走,余正夏连忙喊住她。
“好的,稍等一下,现在客人特别多,希望您能理解。”女服务生稍微欠了钱身子,一脸歉意说道。
“没事儿的。”
余正夏说完,其余三人也跟着说了几句,没事,没事的。
“好的,这就去拿壶啊。”
服务员走远了,去了别的桌,去送她的绿瓶子。贝程橙望望装了九成满的瓶子,再望望不远处吃串节的喝啤酒大赛现场。明明身子还在座位上,心思却已经飞到一瓶瓶啤酒上去了。
“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该有的爱好,”言道明又不满意了,“人家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橘子汁儿芒果汁儿啥的,你可倒好。”
“我这咋就不是女孩子的爱好了?”贝程橙回呛,“爱咋咋地,你管不着。”
“那我以后不想学习想吃鸡的时候,你也别管我啊。”言道明立马说道。
“这俩不是一回事……”
贝程橙有些心虚了,声音减弱。
“余妹妹?你来点儿不?”言道明将绿瓶子推到余正夏面前,满怀期待地问,“咱四个就你成年了,你把我们的都喝了吧。”
“我怕我过敏,万一在这儿一命呜呼了,你们几个谁给我收尸啊?”余正夏马上拒绝。
“不收尸了,捡尸。”
言道明露出怪异的笑容,仿佛现在就已经喝醉了似的。
“你上外面捡什么捡,老实伺候你家妹子。”贝程橙用她最大的力气,狠狠瞪了言道明一眼。
郭冰舞望着又吵成一锅粥的两人,她眼神茫然,怎么也弄不清楚,收尸和拣尸有什么区别。余正夏冲郭冰舞使使眼色,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词,郭冰舞心领神会,脸上稍露难色。
“过什么敏,还是不是个男的,”言道明眉头微微皱,有些鄙视对面的余正夏,“高一到现在,我就从来没听说过你对啥过敏。给你倒一杯,喝了。”
言道明将绿瓶子拿回去,拿出摆在桌角处的瓶启子,对着铁皮做的瓶盖就是一掰,白花花的泡沫冒出来,快要从窄窄的瓶口处涌出来了。二话不说,他拿起一个空玻璃杯,倒了四分之三杯,金黄金黄的液面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般的雪一般,正应了饮料的品牌名字。
“干了这杯社会水,从此都是社会人。”言道明又将桌上的玻璃杯推向余正夏那边。
“稻子,你什么意思?”余正夏开始装傻充愣,“干了这杯水,从此以后就能变小猪蕾琪啊?”
“不是小猪蕾琪,是小猪乔治,性别改不了的,美得你。”
言道明又把杯子往余正夏那边推推。蓬松棉软的白色泡沫消失了一大半,金黄色的琼浆玉液里镶嵌着微小的泡沫。
“说话负责任点,谁想改性别了?”余正夏说着,将玻璃杯往回推推。
“你啊。”言道明又将玻璃杯往余正夏那边推推。
“你俩别磨磨唧唧的,”贝程橙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喝我喝。”
“不是我磨磨唧唧的,是他磨磨唧唧的,”言道明指指余正夏,后者脸色有点像菜色,“作为一个成年人,居然不喝。”
“我不想当这个成年人。”余正夏拒绝道。
贝程橙一把拽过余正夏面前的杯子,液面高高飞起,快要溅出杯子了。
“程橙,你……真要喝啊?”
余正夏稍稍伸出胳膊,想要阻止贝程橙,最后却还是把胳膊缩回去了。
“没事儿的,我试过我能喝多少,尝一小口没问题的,”贝程橙眨眨眼,像个大姐大一样。“具体多少,保密,不告诉你们。”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的?”言道明有些被惊到了,身子稍微往后缩了缩。
“就初中那会儿啊,同学聚会来点,”贝程橙说手伸到鼻子前,手指碰了碰鼻头,“咋的,不行啊?”
言道明身子又往后缩了缩,后背碰到大椅子的椅背上。
“不是不行,只是……”言道明机械地吐出他的话,“你是女孩子啊。”
“男的跟女的哪有那么大区别。”
贝程橙满不在乎地说道。言道明的目光有些粘滞,但还在缓慢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气氛似乎凝固住了。
就在此时,余正夏打开了视频群聊,打算让臧晓宇好好欣赏欣赏他们的吃串环境。
言道明和贝程橙呆呆地对视,谁也不出声。郭冰舞则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看表演小班上的姐妹们给她发的小视频。忽然,他们听见余正夏喊了一句:
“嗨,晓宇,看见我们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