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圈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的湾仔码头。
维多利亚湾对面,油尖旺的繁华灯火,无比璀璨。
却亮不过雷天佐的一双眼睛!
温柔的海风轻轻拂过。
那个少年双手插兜。
睥睨天下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对手......
一瞬间,大圈豹觉得自己老了。
不!
准确地说,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年轻过!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年轻人不气盛,还他妈叫年轻人吗?
狂!
人不轻狂枉少年!
大圈豹心潮澎湃,作为个人,他真想替雷天佐叫好!
可作为北面的卧底,他不能叫好。
沉默。
态度这个问题,是大圈豹提出来的。
现在雷天佐回答了。
大圈豹反而不知该怎么接话!
踌躇了片刻,大圈豹话锋一转,诚恳道:
“能不能带我去祭拜余则成?他是我的前辈......”
“丢!”
雷天佐笑骂道:
“顶你个肺啊,深更半夜去上坟?”
大圈豹也笑了,拿出一副无赖口吻:
“点解啊佐少,夜里上坟,你惊啊?”
“挑那星!”
雷天佐长腿一跨,戴上头盔。
“上车!”
川崎h1呼啸着冲出去。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
夜空中,飘来他们的对话。
“喂,扑街!能不能不要搂我的腰啊?”
“你骑那么快,不搂腰我会掉下去的!”
“丢!我老婆都没坐过我摩托车的后座,你还叽叽歪歪?”
......
湾仔,律敦治医院。
黄志成站在走廊上,双手抱胸,脸色阴沉。
突然,病房门开,医生走出来。
黄志成急道:
“怎么样医生?救回来没有?”
医生推了推眼镜。
“患者身上出现大量脓疱,肺部也有感染!已经恢复意识,但没有脱离危险期。阿sir,你确定要问讯啊?”
黄志成点头。
“这个人是飞虎队戴着防毒面具冲进红磡隧道,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如果不及时问口供,案子没法破的!”
医生递过来一块写字板。
“破案我就不管了,你要是坚持问口供,就在这里签字,人要是死了,跟我们医院没关系!”
黄志成白了医生一眼,刷刷地签了字。
医生叮嘱道:
“你注意时间,不要问太久!他的肺扛不住的!”
“另外,毒物检测已经出结果了,确实是农药!”
“这种农药由美国人发明,59年被北面改进,换了个名字,叫敌敌畏!很多尸体都是中毒死的!”
黄志成皱眉,诧异道:
“毒死一百多人?那得多大的剂量?他上哪买的?”
医生又推了推眼镜。
“哪里买我就不知道了,但这种农药之所谓闻名,就是因为又便宜又好用,毒性超大的!”
说罢,医生收起签字版,转身走了。
黄志成推门,走进病房。
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眼镜男。
正是泰晤士报特派港岛记者,钱大卫。
他被特批,全程跟踪警方办案。
所以此刻,他有权跟着黄志成进去。
不过条件是,他不能说一句话,所有问讯都听黄志成的。
病床上,躺着一个洪兴仔。
全身起满了脓疱,脸上戴着呼吸面罩。
黄志成走过去,解下他的面罩,问道:
“你现在这样,再也混不了社团了。同差人合作,我保你做污点证人,下半辈子吃救济金,怎么样?”
床上的洪兴仔点点头。
黄志成很满意,看了一眼钱大卫,示意他可以开始记录了。
“红磡隧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看见雷天佐?”
洪兴仔沉思两秒,摇摇头。
黄志成急道: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看见雷天佐,这是给他定罪的关键!”
“黄sir,你这是诱供吧?”
钱大卫插了一句嘴。
黄志成眼皮一翻。
“钱记者,你答应过我什么?做不到的话,我现在就请你出去!”
钱大卫摆摆手,示意再也不说话了。
黄志成看向病床,再次追问道:
“你刚才摇头,是没看见还是不知道?”
洪兴仔喘了口气,艰难道:
“不知道,因为对面所有人,都穿着整套的消防设备,戴头盔的,根本看不清脸......”
黄志成有些失望,又问道:
“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洪兴仔抬起左手,五根手指捏在一起。
黄志成惊道:“七百人?”
洪兴仔摇头。
黄志成又道:“七十人?”
洪兴仔叹了口气。
“是七个人啊黄sir!”
“q!”黄志成一声怒骂。
“怎么可能!你们洪兴出了名的出打仔,七个人砍死你们一百多人?我不信!”
“咳咳...”
洪兴仔咳嗽两声,苦笑道:
“别说你不信了,我他妈自己都不信呐!可事实就是七个!”
“我们进了隧道,前面一直有一台消防车,后面也跟着一台消防车......”
“走到半路,前面那台突然急刹,横在路中间!”
“后面那台就突然加速,撞了上来!”
“咳咳...”洪兴仔又是一阵咳嗽。
“两台大消防车,上来就给我们来了个连环撞车!”
“我们刚下车,准备找他们理论,挑那星,他们直接喷辣椒水啊!”
“那些辣椒水,都往我们眼睛里喷!才一个照面,就废了几十个兄弟......”
黄志成咬牙,问道:
“废了几十个,你们还有一百多人呢!”
洪兴仔叹了口气。
“我们知道辣椒水的厉害,躲在车里不下去。结果,有三个人拿着鱼叉和灭火器冲过来......”
“他们居然把灭火器朝车里喷!当时,我们十几个人挤在面包车里,干粉灭火器喷进来,瞬间白茫茫一片!”
“我身前的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鱼叉戳死了!”
黄志成一愣。
“鱼叉?晒马斩人用鱼叉?难道是鲤鱼门的人?”
洪兴仔点点头。
“很有可能!雷天佐的头马,叫做飞机,就是鲤鱼门出身的,过档费十八万呐......”
黄志成气道:
“就算他们用灭火器,你们一百多人,总不可能被三个人叉死吧!”
洪兴仔摇摇头。
“灭火器喷进车里,到处都是粉末,车里根本待不住!我们就往车底钻......”
“结果,那两台消防车,居然喷出大量的泡沫!那些泡沫有问题,是敌敌畏!我家是元朗种地的,用过这种农药啊......”
“黄sir,我混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样晒马的,消防车、辣椒水、灭火器、敌敌畏,我向你发誓啊,真的只有七个人,咳,咳......”
病床上,洪兴仔剧烈咳嗽。
黄志成却不管,追问道:
“那靓坤呢!靓坤混了一辈子,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的!不可能的!”
洪兴仔恨道:
“靓坤?他根本不管我们,他想开车逃跑!但是根本跑不掉,隧道里堵车太多了!”
“那七个人,喷完了泡沫,又拿消防斧砍人......”
“他们派了三个人追着靓坤砍,其余的人回头补刀......”
黄志成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还补刀?!”
洪兴仔点头,心有余悸道:
“全都是对着心脏一刀!根本不留活口...要不是我心脏长歪了一点,根本活不下来......”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洪兴仔突然抽搐起来。
钱大卫喊道:
“他要死了,快叫医生过来!”
黄志成却不管,抓住洪兴仔的肩膀。
“告诉我,最后一个问题!靓坤手里那把枪是从哪来的?是不是雷天佐的?你说话呀!说呀!”
“嘟——”
病床旁,机器发出蜂鸣!
那个洪兴仔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医生护士冲了进来,紧急抢救。
黄志成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
蔡绍芬、刘建明等人站在走廊上。
黄志成叹了口气,问道:
“死了多少个?”
蔡绍芬翻看记录本。
“连同靓坤在内的173名洪兴帮成员,无一生还。”
轰!
所有人头皮发麻!
社团晒马,街头打架,能死几个人?
雷天佐用事实证明,能死173个!
黄志成气极反笑。
“雷天佐啊雷天佐,你老子大d那边,扫了靓坤十几家场子,才死了一个人!”
“你他妈的一出手,就杀了173个!你是一个活口都不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