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荇近些日子身体的确不大好,她自己也感觉到她的大限将至。只是此生还有遗憾,残存的一口气,不过是不甘心就这样别过罢了。
外面似乎来了人,她无趣的别开头,除了那几个好友,就只有玉容峰的人,她已经听说花廊的事,但那个住所,在这三年的时间中,她已经放下了,更何况,她的孩子回来,又怎么会看得到没有她的地方。
诉尘走进来,见她望着烛火发呆,心理一阵叹气,不抱任何希望的拜了拜,“师父,镜中花的少主来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将丹药双手递过去,琉璃的瓶子还有余温,上面还有那个姑娘留下的体温。
他又道,“她尚在门外侯着,说是想拜会师父!”
瓶中的纹路是镜中花独有长生花的标志,也曾经是。。。入氏的标志。林素荇不由自主的将丹药接过来,越看越觉得心惊。她捏紧手心,佯装镇定。可是内心依然燃起了一丝希望,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异想天开了。
她道,“让她进来吧!”
诉尘闻言,吃惊的抬起头,然后看到她脸上划过的泪痕,转身退了出去。
月满捏着手指在门口走来走去,怕她不见,又怕见了,该如何面对她。
“喂,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玉和风紧赶慢赶追上来,原以为诉尘会拦下她,一路过来却发现除了她没了别人。好在她还知道礼数,没有自己闯进去。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月满抿了抿唇,眸中含着水光,刚才她是悄悄地哭过的。这个样子与刚才的风华骄纵相差甚大,倒是让玉和风愣住了,过了一会,她怒道,“喂,我可没欺负你啊!你干什么做出这样子来?”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云桥喜欢这样装腔作势,还有一个月满也是如此。怎么?长得美的人都这么无耻吗?
诉尘从里面出来,听到外面的争执,又想起前几日他们与他说起云舟镇的事,便想到那个奇葩就是眼前的姑娘,他失笑的摇了摇头。
“和风,别闹了!”
玉和风跺了跺脚,生气的插着腰,道,“我哪有!明明就是她,这里那是她能来的啊?”
诉尘走到她们中间,挡住玉和风,免得两人再起争执。
“好了!别闹了!师父请她进去!”
月满惊喜的抬起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听到的,她伸手拉住诉尘的袖子,道,“她见我吗?见吗?”
诉尘看了眼袖子上的小手,月满也察觉到自己失了礼数,赶紧松开,堂皇的笑了笑,诉尘点了点头,“是,你进去吧!”
月满笑了笑,立马转身小跑进去了。
玉和风见人不仅没拦住,还让她进了里面,嘟着嘴指拉着他的衣领怒道,“林长老怎么会见她啊?她这些年从不见外客的!”
诉尘被逼无奈,只能扒开她的手,离她远了几步,待他整理好易容,又道,“这是师父的决定,我只是前去带话的。至于为什么要见,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她很像。。。像小师妹吧!”
这句话三人中像是扔下了一道雷一样,三个人都木了,诉尘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心软,为什么会纵容她在山脚下触犯青横的规则。她很像安格,哪怕两人不管是从容貌还是品行,都相差很远,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她与她很相似。
而诉禾,脑海中曳飞快的额闪过安格和月满的样子,他的手心微微的颤抖,那股熟悉的感觉终于被他理了清楚,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回到了这个让她失去所有的地方。
“胡说八道什么?安格怎么可能长她那个样子,再瘦下来也不可能!不可能!”
说到这里,玉和风声音已经没有了,手心颤抖,他并不希望她就是安格,至少他不希望她现在出现在青横山。
“就是嘛!我也觉得不可能!”诉禾颤抖着声音也,赶紧否认。两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诉尘,然后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极快的走开了。
诉尘在原地往亮着灯的房里看了看,然后也摇了摇头。
“是啊,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我一定是错了!”
可他心里明白,有的时候,印在你内心的人,你真正相见的人,即使变成了你不熟悉的样子,也会被你一眼认出来。他知道,她回来了!
月满进入偏殿后,林素荇正在灯光下看书。她面容依旧,三年的时间对一个修仙的人来说改变不了什么,可她的眼神却变了,变得让她觉得很陌生。。
她控制住的嗓音,尽量平稳、正常,让自己不那么慌张,“林长老!”
“月少主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林素荇放下手里的书,目光转到她的身上,她此时对着她就像一个陌生人,满目冷淡,不见丝毫的温情。
月满微微躬身,“替一个人过来谢恩!请林长老受我三拜!”
说罢,她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光秃秃的,没有花廊和镜中花那么柔软的地毯,她的膝盖很快感受到了地上的凉意。这样的相见,她始料未及,可又觉得这样最好,她谢了恩,她领了情,从此,她们就真正的告了别。
林素荇漫不经心的别开头,又缓缓的拿起了书,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做什么,也不在意那个相谢的人是谁。
“我林素荇这一生不说救人无数,但是施恩千百人也是有的,你说你要替人谢恩,说的又是何人?”
月满拜完三拜,并未回答,站起来微微拱手,道,“晚辈告辞了,林长老珍重!”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有什么都不能说。她想说,娘,我回来了。还想说,娘,我很想你!最后的最后,都化成了一句珍重。
她悄声又快速退了出去,不敢再看她,一直快步走到花廊的后山上,才回了头。漆黑的夜里一片空旷,这幽深的丛林里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除了袅袅回音,余下的全是孤寂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