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容并未给出实质性的回答,而是问:“几位贵客,可需要点什么?我们店里有上好的茶叶,茶点也不错……”
那男人对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递上来一个包袱。
为首的男人道:“这是西金的特产,我想换你的茶叶!”
刚才那个递包袱的则道:“这是我们西金上好的香料,还有胡桃、葡萄干、凉瓜种子。”说着,他将包袱打开,放到了桌上。
没想到前世古代特有的物物交换,竟然让她给遇上了!
见李想容对包袱有兴趣,男人顿喜,循循善诱:“香料可以用,胡桃、葡萄干、凉瓜种子可以种在地里。这些都是我们西金极其珍贵的东西,有了种子,你们南楚也能够种出来!这些,足够换你店里全部的茶叶了!”
好个大言不惭的胡子!
若此刻站在这群西金人面前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兴许还会被他们几个给忽悠住,但是对于李想容而言,这话中有多少水分,她一清二楚!
胡桃,也就是前世的核桃,凉瓜,就是西瓜。
核桃和葡萄要想通过种子种植,然后长出果实来,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实际上,紧紧单靠种子,就算种下去以后能发芽长树,也极有可能只长树不长果,又或者长出来的果子非常少,品质还差。
这里头唯一成活率高一些的,就只有西瓜子了。
李想容似笑非笑,打开了包着香料的小包裹,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到鼻翼间闻了闻。
“容容!”柳扶风心头一惊,万一里头有毒怎么办?!
“无事,放心。”李想容用眼神安抚柳扶风,然后转头对六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道:“这是胡椒粉。”
“你怎么知道?!”六个男人心神一紧。
李想容嘴角微微勾起讽刺的弧度:“我不但知道这是胡椒粉,更知道若要在南楚种植胡桃和葡萄,紧紧靠种子,要长出丰硕的果实来有些难度。”前世果农们为了提高产量,通常会采用嫁接技术。
六个西金人瞪大了双眼。有两个大胡子甚至倒吸冷气,胡子跟着一颤一颤的,显得面相更加骇人了。
他们不仁在前,李想容自然懒得同他们拐弯抹角。
李想容道:“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在西金也不过是些寻常的物件儿,几位客人莫不是觉得我们南楚人好骗?”
有个胡子身子朝前一欠,一副想掐架的架势,被为首的男人制止了。“这位姑娘,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听了李想容的话,后头跟过来的贾小安等人,以及在门口观望的客人心里就有了火气。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外头有人叫骂了一声。
为首的西金人眉头深皱,冷眼朝声源处扫过去。适才叫骂的那个顿时身子一缩,被吓了一大跳。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又重复了一句。“这些确实在我们西金很常见,但是,它们也的的确确是真神安拉赐给西金的瑰宝!”
李想容呵呵呵了,上升到神学高度,就算是一粒沙子、一颗杂草,都能说成是瑰宝好不?
狡诈的胡子!
“东家,安拉是谁?”魏燕燕小声问。
“应该是西金人心目中的神。”在前世,真神安拉是***教信徒心目中唯一的神明。
游牧民族没有粮食作物,以食肉为主,一到冬季食物的匮乏程度就会大幅加重,眼下这几个西金人过来换茶叶,一定不单单只是一时兴起。
为首的西金男人道:“姑娘,我是真心想同你换茶叶,而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南楚所没有的,我想你不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男人眼神犀利,通过刚才李想容看包裹的眼神,将她心中所想洞悉了几分。
李想容不得不承认,对于包袱里的胡椒粉和西瓜种子,她确实是心动了!
只不过,眼下是西金人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她不会傻到明显表现出来。
李想容状似无意,道:“这些东西毕竟都是西金特产,我身为南楚人,看到别国的物件儿,多看几眼,也实属正常。只不过,若说有多想得到,那还不至于。这位壮士,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南楚没有贵国这些物品,照样过得安定富足!”
为首的西金男人一双鹰眼眯了眯:“你究竟怎样才愿意跟我交换?”
李想容道:“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这些东西,只能换一斤茶叶。”
其中一个高原红顿时就成了炮仗,指着李想容凶神恶煞:“什么?你敢再说……”
却被自己的头儿一声呵斥:“退下!”
那高原红磨了磨牙,只得听从,并朝李想容瞪眼:“哼!”
胡子头头其实也很不爽,但是,眼下自己身在南楚,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耐着性子问:“姑娘,是不是少了点?”
李想容于是道:“不少了,”她顶着一张真诚脸。“这位壮士,您不知道,在我们南楚,茶叶也是老天爷赐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之一。我们容风的茶叶尤其最甚。您千里迢迢带着贵国神明所赐的宝物而来,我们南楚人自然也不能小气,若是一般人来换,我可未必能给一斤茶叶的。”
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真以为弄一小包在他们西金烂大街的玩意儿就能糊弄她么?还大言不惭地想将店里的茶叶全吞掉,也太小瞧南楚人了!
“你!”
在外头观望的客人笑道:“你什么你,人家李老板大方,愿意跟你换上一斤,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就是,我说你们,爱换不换,不换赶紧走人,别在这里打扰我们买东西!”
“可恶,你们南楚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五个胡子属下集体拔刀。
一直安静地关注这一切的柳扶风走上前,将李想容护在身后,面无表情说:“想打?”
不过短短的两个字,却让留个西金胡子顿时脊背生寒。这个男人,不好惹!
沉默几秒之后,胡子头头摆了摆手:“都退下!”
“几位,我们无意冒犯。”胡子头头笨拙地学南楚人拱了拱手,“我们初来南楚,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多有冒犯,还请诸位见谅。”
“无妨。”李想容皮笑肉不笑。
“姑娘,能够再多换与我们一些茶?”
李想容道:“几位有所不知,眼下并不是采茶季,我们储存的茶叶,也不过勉强够客人们的需求……罢了,既然壮士如此诚恳,那便再加一斤,不能再多了!”
再加一斤,也不过那么点儿而已,几个胡子都气得不轻,只不过,碍于自己头头的威仪和柳扶风的强大气压,不好闹翻罢了。
胡子头头并未占多少便宜,却因为某些顾虑,不得不应下李想容硬塞的响人情,道:“那就多谢了。”
待六名胡子离开以后,李想容喜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想容姑娘,你的胆子真大……”唐大娘从外头进来,一脸后怕地说道。
“唐大娘,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李想容等人笑着同唐大娘打招呼。
“听闻容风从南边弄来了新茶,我便过来瞧瞧,谁知道老远就瞧见那几个西金人。”
见唐大娘一脸后怕的模样,李想容便问:“怎么,那几个西金人在咱们清河镇为非作歹了不成?”
“那倒没,不过,我听店里的走脚客商说起过,他们在其他地方烧杀抢夺,做了不少恶事!”
贾小安给唐大娘到了一杯茶:“怪不得,我一看他们就不像是好人。”
柳扶风道:“这几个人身上都有杀气,日后若是遇见了,尽量远点儿多着。”
“嗯嗯。”唐大娘认真地点头,“柳公子,我记住了。”
苏眉则问:“姑娘,您不是说,那几个胡子的东西不值钱么,您为什么还要浪费两斤上好的茶叶?”
李想容道:“这些东西确实在西金十分常见,却也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李想容于是将胡椒粉、核桃、葡萄和西瓜的用处分别讲解给在场众人听。“只不过,我气不过的是,他们想仅凭这点东西,就把我店里所有的茶叶都卷走,也太瞧不起人了!”
苏眉道:“所以,您只用了两斤茶换这些,其实是赚了?”
“没错。”
李想容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狸。“若我猜的不错,以后还会有西金人来咱们南楚换东西,咱们可不能因为觉得东西稀罕就被他们坑了,要知道,他们那里粮食匮乏,能拿出来的东西,一定都是些在西金烂大街的玩意儿!”
众人于是哈哈大笑。
唐大娘是过来谈购买本山茶的事宜,待回去以后,便将李想容的嘱咐交代给自己的伙计,而后,伙计又传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数日以后,南楚很多百姓都知道西金人来换东西不用出高价,李想容在无意间,给西金人狠狠挖了一个大坑!
被六个胡子闹了这一出,又陪着唐大娘说了一会子话,等李想容和柳扶风他们再回到后院时,烤箱里的鸭子已经外酥里嫩,往外冒出香气了。
李想容赶紧动手,将买来的食材全部下锅,炒了一个麻辣嗉子、一个鸭血顿豆腐、一个醋溜肥肠,再配上香喷喷的烤鸭和雪白晶莹的米饭,魏燕燕等人立即双眼放光,将吃货的本质彻底暴露无遗。
……
这个世界的葡萄品种还没有进化到像前世那样的地步,所以葡萄干里时不时会有几颗籽。
李想容将葡萄干放到水里泡发,将其中的葡萄籽一粒一粒扣出来,又敲了一些核桃肉,碾成小碎块。
她将泡好的葡萄干取出一些来,加进面糊糊里,做成蒸蛋糕,剩下的则和核桃碎肉一起,和进牛轧糖的原料里头。
之前因为有柳扶风帮忙,李想容已经成功做出了黄油,加入道牛轧糖里头,味道比用猪油做出来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如今再加上从西金来的葡萄干和核桃碎,就更是稀罕了。
她提前一天就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告知大家今日会有新品推出,所以待到贾小安他们将做好的蛋糕和牛轧糖端到前厅去,外头早就已经排了很长一条队伍了。
李想容并没有在前厅出现,她正抱着本南楚为数不多的关于果木种植方面的书籍在啃。
“不是说种出来的品质恐怕不会好么?”柳扶风一边执笔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有总比没有要好。”她对果树种植这方面没有什么钻研,但南楚地大物博能人无数,总有在这一行的不是?
“这倒也是。”柳扶风停下笔,将写画好的东西递到李想容面前:“你瞧瞧这样如何?”
柳扶风画的,是一张扩建的图纸!
“这只是初步构想而已,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也加进去。”
“你这画里头,倒是有几分大户人家府邸的味道。”李想容挑眉笑道,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她虽没住过高门大户,但是前世古代保存下来的园林建筑,她却逛过不少,柳扶风画中的格局大气开阔,她一眼就能看出门道来。
柳扶风眉目有些幽深,道:“所谓的高门大户,不过是些华丽点儿的房子罢了。”
看得出来柳扶风对自己的过往有些抵触,李想容便就不打算探究下去,点点头:“确实。唔,我觉得这里可以改一下。”她指着画中的某一个位置,转移话题。
“容容,没什么不能说的。”对于李想容的体贴,柳扶风非常感动。“我是东林少师之子,只不过,年幼时母亲便带我离开侯府,后来我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还有了一个儿子。”
自古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可想而知,柳扶风的过往有多艰难。李想容心疼不已,难怪,难怪他的性子那般清冷……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李想容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道。
柳扶风笑了笑:“放心吧,如今我羽翼已丰,丝毫不比那女人生的孩子差。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住你的!”
想起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如今柳扶风无比庆幸,若非如此,他如何能有今天这般成就,又如何能配得上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好了,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柳扶风转移话题,“你准备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