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楼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
闫公子正与一男子饮酒,两人已是有些醉了,李氏是在一旁端坐着,蹙着眉头盯着他二人。
见着赵微楼来,李氏好似是见了救星一般,忙起身来迎,嘴上是问好,道:‘赵公子。’
李氏见了礼,赵微楼见她如此客气,更是笑得灿烂,却记得她是有身孕的,忙客气道:‘不用不用,弟妹这有了身孕,还这般客气。’
李氏素来知道赵微楼温润有礼,却不想待她这个有孕之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便解释道:‘无碍的,这等小事还是可以的。’
赵微楼年长闫峥几岁,与他更是年少时便已相识,此次也未先说一声,便登门拜访,哪知推开门一见,便是这般场景,是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动作。
如今闫峥在那厢饮酒,是喝的醉醺醺了,哪能有余力起来招待赵微楼呢?
好在是以往相熟,便也不觉怠慢。
好在是李氏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忙问道:‘赵小二公子近日可好?’
李氏问话,可转移了赵微楼的注意力,忙回道:‘甚好甚好。’
不等李氏继续找话,赵微楼却是揶揄道:‘多亏了弟妹,间枝这名儿极好,还是弟妹才思敏捷。’
‘哪里哪里,’听了这话,李氏面上更是有些挂不住,忙道:‘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现下倒是觉得这名儿有些女气了。’
当时赵微楼得了第二个孩子,是欢喜得很,又是闫家女儿年纪相仿,两家本是想着结个亲,可那孩子的身体却是不太好,日日里缠绵病榻,那般小小的人儿,这几年好似是跟泡在药罐里一样。
赵家人没了法子,是心想着,既是求医几载都未得痊愈,不若是另辟蹊径,去求神问卜来看看,这不去也罢,去了倒是真看出点名堂来了。
是说赵小二公子的名字太‘大’了,压不住,得改名儿。
也不管有没有用,既是能得了个法子,赵微楼夫妇俩定是愿意去试试的,改过的名字便是不能往大了去,便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未想到,竟是用了李氏取的名儿。
李氏日日看话本子,熟知的皆是些花儿草儿,那些花里胡哨的词,两家本就亲厚,闫峥夫妇知道此事,也是想着得出份力。
便有了赵间枝这个名字,当时李氏是觉得自己文曲星转世,如若是个男儿,去参加恩科也定是有金榜题名的份儿,起的这名儿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可现在只是听见这名儿,便是觉得不堪回首。
赵微楼夫妇也不计较这些,不论名字女气不女气的,这些全然不再考虑范围之内,只要名字不‘大’,便心满意足,因而对此也是满意的很。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换了名字没多久,孩子的身体倒是渐渐好转了,赵微楼夫妇更是欢喜,连带着对李氏,这个给自家孩子起名儿的人,也有了几分感激。
赵微楼平日里便是知书达理得很,只是人文弱些,不过文质彬彬倒是有几分书生气,如今对着闫家人更是客气。
他家中是商贾,又是独子,不愿让他走仕途,一门心思是只想着让他继承家业。
赵微楼空有才学,却无法施展抱负,只得是在商海沉浮。
赵家人也是少见,这仕途无论多艰难,都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他家倒好,是只指望孩子守住家业。
不过这些话,李氏是只敢与闫峥说。
说来也奇怪,闫峥这个官场中人,因着脾气耿直又是古道热肠,没少得罪人,因此是朋友甚少,不想这难得有了两个朋友,竟还都是商人。
不过这都是李氏自己琢磨的,可不敢告诉闫峥,免不了戳了他的心窝子。
这院里的情况便是如此,李氏即便是口吐莲花也难说得周全,只得是直接道:‘不知赵公子此来有何意?’
‘我家仓库里新来了批绢布,皆有奇香,这特带来了一匹,好给未出世的孩子作礼。’
赵家那可是皇商,他家仓库里头的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且与天皇贵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倒是白白拿着好东西来,李氏一个妇道人家,自己不敢大大咧咧地受了下来。
余光去瞄闫峥,两个醉鬼仍是于酒桌上推杯换盏,看那情况,便知他是不可能来做主了,只得是推拒道:‘这般贵重的礼物,可是不敢要啊,烦请赵公子一并带回去吧。’
赵微楼哪里肯同意,他也是知道这份礼有些贵重了,可以自己与闫峥的交情,只要自己劝上几句,便也能收下的。
未想到,自己特挑了个他休沐的日子来,他倒是没空搭理自己,仅有他夫人能做主。
可李氏素来谨慎,两家虽是相交甚笃,但她向来是喜欢分清厘净的人,赵微楼这来都来了,自是不肯灰溜溜地回去。
一边是拿些场面话搪塞着,一边是不住地想着主意。
见着酒桌上尚有一人自己不曾认识,可闫峥却是邀他来家里做客,便知他二人定是投契,眼睛是盯着宋齐云,可嘴上却问道:‘弟妹,那人是谁?’
李氏观他神色,便知他说的是宋齐云,却也不好什么都往外说,只得是道:‘那位,是宋家的独子。’
许是担心赵微楼不知道是哪个宋家,又补道:‘宋家布庄。’
这轻飘飘一句话,可惊醒了赵微楼,宋齐云的名号,都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浪荡子,可是出名的很,也仅有闫峥这般闷葫芦才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赵微楼是觉奇怪,闫峥好歹是官场中人,怎会与他扯上关系,便问道:‘弟妹,这,他怎么会来闫府?’
既是他如此问,李氏自是将那日的事情全然告知,待赵微楼知道了全貌,心里却全是猜疑。
心道那宋齐云莫不是想要祸害闫峥么?
虽是有此猜想,却是不敢与人言说,这也寻不着借口,只得是佯作回府去,便往门口去。
李氏是以为说通他了,唤了门僮早早的便来开门送客,不想赵微楼是胆大心细,不知什么时候通的气,竟是有个下人从那马车上冲了下来直往闫府里去。
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抱着一匹绢布。
这一招是打得李氏措手不及,更是未想到,赵微楼那般温和的人,竟是会这般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