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握着“L十八”,对母亲说:“娘,儿子明白!”
他心里想,生为人子,为父亲报仇,也是扞卫自己的权利。
他自此早出晚归,跟母亲说是在外面探听朝廷的消息。
当然是要探听消息的。
虽然传闻说父亲是反叛,但朝廷迟迟未下任何文书公告,对罗家也未作任何处置。
又有新的传闻来,说罗艺并未叛变,是刘黑闼使计,重金收买了罗艺的左右将薛万钧和薛万彻,逼着罗艺叛唐,自立门户,罗艺不答应,遂被杀害。
罗成听闻这消息,要去寻找薛氏兄弟报仇,被母亲拦下。
“糊涂!他们是你父亲的左膀和右臂,可谓心腹!怎么可能被刘黑闼收买?是用重金还是高官厚??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母亲问。
“母亲,外面都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去听一听。”罗成委屈。
“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传闻,我只跟你说一句话:不许给你爹报仇!不管是刘黑闼还是薛氏兄弟。”母亲说。
为什么!?他不理解。
“当时的情形,你我皆不在场,亲眼所见的人也不多。要弄清楚情况,必须找到刘黑闼,只有他最清楚情况。倘若你不相信我的话,去把刘黑闼找到,当面问问他。”
半个月后,朝廷颁布圣旨,燕王由罗艺之子接任。
这间接证明了坊间传闻。
母亲坚决不让罗成接旨,只说孩子还小,难当大任,望皇上体谅。
难当大任?罗成不解。跟母亲置气。云娘从中劝慰,说母亲自有母亲的道理,得听。
“彩云易散琉璃脆。何必贪那刹那繁华?”母亲说。
也罢!当不当燕王不重要,但替父报仇很重要!
寻找刘黑闼,成了罗成的唯一目标。
刘黑闼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想到了燕云十八骑,他们一定可以帮忙找到刘黑闼。
他找到了十四骑罗大虎。可能想着同姓罗,更名正言顺。
他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罗大虎正在扎篱笆,草原上狼多,它们经常咬破篱笆把羊拖走。
他沉吟片刻,冲着远处呦呵呵一通呼喊,但见天边扬起黄色的烟尘,一群马席卷而来,速度快到像飞一样。
罗成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叫半天云了。
罗大虎交待了儿子两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罗成走。
罗小虎牵过自己的枣红马,对罗成说:“少主,走吧。”
刘黑闼的势力全部在北方,所以他不可能去其他地方,一定藏在这大漠深处。
罗成问罗小虎,要在这大漠找个人,怎样做才最快最有效?
罗小虎看了看罗成,说:“你得先有只鹰。”
罗成看了看罗小虎肩上的那只鹰,问,“我在哪里可以买到鹰?”
罗小虎哈哈大笑:“少主,你太不了解它们了!它们只能被征服,不能被收买!”
“怎么征服?”这傲骄的家伙,难道跟它打一架不成?
“少主可会吹埙?”
“会啊!我爹教我的。”
“那我们去个地方。”
罗小虎带着他来到一处高崖,指着下面说:“这里有很多小鹰。”
“要小鹰干什么?等它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不是,用它来诱捕大的。”
没等说完,他直接翻身下去,不一会儿,手上举着一只小鹰上来。
“咱们就在这等着。”
他们把小鹰的腿上拴一路长线,放在崖顶,两人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儿,一只大鸟飞来,在空中久久盘旋鸣叫,小鹰听到叫声,也扯着喉咙叫起来。
“乖乖,是只大白雕!少主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我有预感,它属于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捕获了这只大白雕。
“少主,捉到了还不算,还必须‘熬’它!”
“你说的是不是熬鹰?”
熬鹰他是知道的,熬的是鹰,也熬的是人。是强者之间的意志较量。
七天之后,罗成顶着两只熊猫眼出来,罗小虎看到他高兴的样子,知道他把大白雕熬成了。
“恭喜少主!简直太漂亮了!”罗小虎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了。
大白雕驯服地趴在罗成的肩上。半闭着眼睛,有种死去活来的无所谓,还有种死而复生的喜悦。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罗小虎想去摸一下大白雕的脖子,却被它傲娇的扭头躲开了。
“哈哈!”罗成看大白雕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熬完还得训呢,少主!”
大白雕聪明得紧,加上有罗小虎的鹰做示范,很快它就听懂了埙音。
“少主,这雕简直就是为你生的!”
罗小虎看着白雕伸开巨大的翅膀,在头顶上盘旋,感叹地说。
罗成也有这种感觉。这雕得来太顺利了,不能不让他联想到,它就是注定属于自己的。接下来的相处,更加证实了,他和白雕之间真的心有灵犀。
“少主,给这大漂亮取个名字吧!”罗小虎说。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就叫扶摇吧!”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刘黑闼。
这些天日,他四处奔走,集结新人,收罗旧部,人马还不少。看架势,他准备东山再起了。
罗成看了看,单凭自己一条枪,要打败刘黑闼,并无十足的把握。
而燕云十八骑,母亲是不会让自己动用的,他们不是战士。他想到父亲的旧部现在在李道宗手上,向他借兵,他应该会答应。他这也是为朝廷铲除叛贼。
“少主,以埙为号,在这里集结,砍了这刘黑闼!”罗小虎恨恨地说。
罗成摇了摇头。“母亲不会答应的。燕云十八骑只对侵略者开战。”
罗小虎说:“燕云十八骑也为复仇而战。”
他摇了摇头。母亲阻止他接替父亲的燕王之位,说他难当大任。
这一次,他要证明自己,不靠燕云十八骑,他也可以为父报仇。
他要向朝廷借兵。
“你要借兵?”李道宗看了看罗成,想了想,说:“你父亲的燕云十八骑不是在你手上吗?那可是最神勇的队伍,比这些老弱病残强千百倍。”
“母亲说了,燕云十八骑不是战士,不应该上战场。”
“燕云十八骑不是战士?那是什么?”李道宗问。
“就是一些会武艺的牧民。”罗成说。
李道宗哪里肯信?但有两个事情是确定的,一是那就是燕云十八骑的确存在,二是燕云十八骑现在罗成手中。
“罗公子,借兵可是大事,待我禀报皇上,再行商议,可否?”李道宗试探地问。
“不借兵也行。请皇上任命我为先锋官,去取那刘黑闼首级,为父报仇!”罗成说。
“罗公子武艺高强,取那刘黑闼首级,自不在话下。且等我几日。”李道宗得先稳住罗成。
李道宗连夜向皇上禀报罗成之事。不是,皇上派了李元吉任督战官,任罗成为先锋官,浩浩荡荡去征剿刘黑闼。
李元吉命罗成召集十八骑参战。罗成不允。
“并非要他们真的打仗,只是助阵,壮壮声势。”李元吉说。
燕云十八骑的名头,闻之令人胆寒,李元吉说壮壮声势,倒也不是借口。
于是,罗成让罗小虎带着十八个黑衣人前去助阵。
刘黑闼据山以守,门前一条宽阔的淤泥河,是一个天然屏障。
李元吉囤兵河对岸,与刘黑闼对峙。
无论刘元吉怎么叫关,刘黑闼紧闭关门,拒不出战。
李元吉派罗成率领十八骑前去进攻。于是罗成去叫关。
刘黑闼开始不信,以为是诈。但见罗成拿着长枪,骑着白马,身边还带着黑衣蒙面人,心想难道这孩子没死?
于是打开山门,打马出来与罗成相见。
罗成见刘黑闼出来,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罗成,你且听我说。你父亲并不是我杀的。”刘黑闼边与之周旋,边解释。
然而罗成哪里容他说道,一杆枪耍得密不透风,招招致命。刘黑闼边打边退,心想这不是个办法,不如引他至偏僻处,详细说与他听。
他从怀里掏出罗艺的埙,说:“你若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且随我来。”
一见父亲的遗物,罗成紧追不舍,他们冲下淤泥河,十八骑紧随其后。
一群人暴露在两军的视线里。
李道宗见状,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军,且莫错过呀!”
李元吉正有此意,燕云十八骑既不能归朝廷掌握,不如早点除了这心头之患。
于是下令放箭。一时间箭雨如蝗,一群人拼命抵挡。
刘黑闼边挡边大声喊:“罗成,你父亲并非我所杀!咱们都上当了!李元吉料定了我不会与你开战,故意派你来,好一网打尽。”
至此,罗成方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让自己接替父亲的位置。他是真的没有这个能耐。
母亲常说,青天白日的节义,从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从临深履薄中操出。
他罗成,一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未经世事,不懂人心险恶,除了一腔少年义气,还剩下什么?
他这是什么,是自投罗网!是蠢到家了!蠢死他活该!
罗成挥舞长枪,护着刘黑闼,“你快走!”
刘黑闼哪里会不管罗成,要走一起走。可是他们忘记了,脚下是一条淤泥河,马踏进了淤泥,越挣扎陷得越深。
一腔少年勇,终是被辜负了。
罗成冲盘旋在空中、发出尖厉叫声的扶摇挥了挥手,“你要好好的!”
母亲,儿子错了!
他拿出母亲留给他的陶埙,最后一次吹响。
罗小虎听见那悠远的声音,不是集结号,而是解散号。
“少主!”罗小虎冲满身是箭,冲缓缓倒下的罗成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