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细细吗?”
问完这句话,丰年眼里噙着的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可细细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病床前,满眼心疼地上下打量着床上的哥哥,而她那两滴一直强忍着的泪珠也在顷刻间从水汪汪的眼睛里滚了下来,这使得丰年更加确信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了,他急忙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抓住妹妹的手,细细也赶忙一把拉住哥哥,并哽咽着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她只是不停地点头,而大滴大滴的泪水也止不住地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丰年则握着妹妹的手,笑中带泪的安慰道:“细细,我的好妹妹,哥哥等了你们十二年,今天总算等到了。”
“哥,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
“细细,你别担心,哥哥很好,哥哥能见到你……真的好开心啊!”
“哥,我们来迟了……”
说到这里,细细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下扑到哥哥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刚才甘小满在病房外叮嘱的那些话此刻她已抛之脑后。站在一旁的小茹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可她更担心细细会弄疼丰年的伤口,也害怕丰年太过激动对病情不好,于是她随手拿起一块干毛巾走上前去劝说道:“好妹妹,别难过了,你哥哥看着你哭,他会更难过的。”
看到妹妹因为心疼自己哭的这么伤心,丰年接过小茹手里的毛巾,一边帮妹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笑着安慰道:“细细不哭,哥哥没事,哥哥……好得很,不要担心,哥哥只是……受了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是呀细细,”一旁的甘小满也跟着劝说道,“你们兄妹重逢是大好事,不能哭,要高兴才对。”
“对呀,你们兄妹都十多年没见了,说点高兴的吧。”
小茹一边劝说,一边将细细从丰年怀里分了出来。丰年则收起眼泪,柔声问道:“细细,快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和妈妈……是怎么过来的?妈妈还好吗,她回来了没?”
丰年问完,朝病房的门口望了望。甘小满见状,赶忙抢着回答:“丰年,你妈也来了,你放心吧,她现在挺好的。”
“我妈在哪里?怎么……没看到她?”
“哥,妈妈还在旅社里……”
“对对对,”还没等细细回答完,甘小满又抢着回答,“丰年,你妈妈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太累了,所以我安排她在医院对面的旅社里休息一下,先带细细来和你见面,一会儿等她休息好了,我再去把她接过来和你团聚。”
听了甘小满的话,丰年这才放心了。可他又拽着妹妹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细细,快坐下,跟哥说说,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妈妈怎么……不早点带你……回家呢?”
“哥,不是妈妈不想带我回家,是她……她……”
说到这里,细细不知道该不该把妈妈有病的事告诉哥哥,于是她向小满叔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而甘小满见丰年情绪有些激动,只好上前解释道:“丰年,你别激动,听我跟你说,你妈她……她还不太方便……过来看你。”
甘小满也不知道怎样跟丰年说他妈妈精神失常的事,而丰年却从他和妹妹吞吞吐吐的口气里看出了端倪,
“怎么会不方便呢?小满叔,我妈怎么了?细细,妈妈到底怎么了?”
“哥,妈妈她……她不记事了。”
“对对对,丰年,你妈她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听了妹妹和小满叔的回答,丰年疑惑不解,
“什么叫……不记事了?她怎么会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呢?”
“丰年,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妈妈她离开家的第二年得了一场病,后来就不怎么记事了。”
“我妈到底……得了什么病?细细,这是怎么……回事啊?”
见哥哥焦急万分,细细赶忙抓着他的手回答:“哥,我也不太清楚,自打我记事以来,妈妈就这样了,刚开始那两年隔三差五的还能清醒一阵,有时她会跟我说起你和奶奶,还有家里发生的一些事,可后来就一年比一年严重了,这两年就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是呀丰年,”甘小满也在一旁补充道,“细细确实不知道你妈妈是怎样不记事的,因为那时她才五六岁,什么都不懂。我和县公安局的同事到了那边,当地的民警把档案给我们看了后,我们也才知道你妈妈这些年的情况……”
甘小满如实的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丰年。而丰年在得知妈妈精神失常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和奶奶后,更加的伤心了。
原来,丰年妈妈被拐卖到江苏后,因为实在是放心不下家里病重的婆婆和年幼的儿子,所以一年的时间里就逃跑了十几次,可每次被抓回去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还被锁在一间小屋子里关了五六年,最后导致精神完全失常了。
一旁的小茹听了甘小满的讲述后,也哭得稀里哗啦。细细则流着泪向哥哥继续讲述她记事以后的经历,还说起她的继父这些年三天两头就打骂她们母女俩的种种恶行……
听妹妹讲述完,丰年的情绪更加激动,再加上连续不断的抽泣已经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安放在他病前的心电监视仪、动态血压器、呼吸频率机都同时发出了滴滴滴的叫声,可他却一把抓住甘小满的手喘着粗气哀求道:“小满叔,求求你……快去把我妈……接过来吧,我现在……就想见她……”
听到仪器发出了警报,小茹知道丰年的情况不妙,便慌忙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丰年,你别着急,也千万不要激动,妈妈能安安全全的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身体不好,又刚下火车,你等她休息好了,一会儿再请小满叔去把他接过来。”
“对对对,”甘小满也在一旁劝说,“小茹说得对,丰年,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妈妈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你也得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你们都休息好了我再去把你妈接过来。”
看到哥哥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细细也止住抽泣跟着宽慰道:“是呀哥,你千万别担心,妈妈现在挺好的,我刚才过来时她刚睡下,这会儿还没醒,等她睡醒了我就去把她带过来和你见面,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听到仪器的警报声也急匆匆的走进了病房。护士慌忙给丰年带上了氧气罩,医生也一脸紧张地看了看丰年的状态,又看了看床前放着的那些仪器后,转身瞪着甘小满责备道:“甘所长,刚才我不是跟你说病人的状态不好,不能让他的情绪波动太大,这样会影响他的血压和心率的,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医生,我……”
“别解释了,”医生打断了甘小满的话,“你们快出去吧,不能再让病人受刺激了,等他情绪稳定了你们再来吧。”
听了医生的话,两位护士便将甘小满和小茹以及细细都撵出了病房,并迅速关上了房门,连门上那个小窗的窗帘也拉上了,小茹和细细则焦急万分的在门口守着。
经过医生和护士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丰年的各项指标才稳定了下来,而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知道丰年一时也醒不来,甘小满把细细母女俩托付给小茹就回县公安局去找领导汇报工作了。
后面几天,小茹和细细一起轮流着照顾丰年和他们的妈妈。在这几天里,村里的人们知道丰年妈妈和妹妹已经回来了,都纷纷到医院来看望,大伙也尽力帮助丰年妈妈找回过去的记忆,可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就连唐真发和甘金平,以及常三友这些曾经跟向家走动最多的人她都不认识,更别说那些跟她们家没什么来往的人了,所以几天下来,丰年妈妈依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而小茹与细细母女也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加深了感情,尤其是细细看到小茹对自己哥哥不离不弃,细心照顾的这份痴情,心里很是感动,她也打心眼里把小茹当成了自己的亲嫂子。
又昏迷了一个星期后,这天深夜丰年再一次苏醒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他心爱的小茹姐依旧搂着自己的胳膊靠在床沿边睡着了,他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于是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将盖在小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又抚了抚小茹的秀发,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可是一想到自己就要永远离开这个最心爱的女人了,他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小茹突然动了一下身子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丰年见状,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并柔声问道:“小茹姐,我不是让你晚上别守着我吗,你怎么又睡在这里了?”
听到丰年的声音,原本还一脸困意的小茹欣喜若狂的站起身,并抓着丰年的手激动地问道:“丰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干嘛不叫醒我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茹姐,你别紧张,我没事,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你了。”
“真的没事吗?身上还疼不疼?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小茹说着就要去叫医生,可丰年却制止了她。
“别去叫了,小茹姐,我真的没事,也不难受了。”
“真的不难受了吗?”
“真的。小茹姐,现在几点了?”
听了丰年的话,小茹赶忙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凌晨三点,还有几个小时才天亮,怎么啦,你想做什么吗?”
“我不做什么,就是问问而已。”
丰年回答完,又接着问道:“小茹姐,妈妈和细细呢,她们都还好吗?”
“别担心,她们现在还住在医院对面的旅社里,都挺好的,这几天都是细细和我一起照顾你,白天是她守着你,晚上就换我来了……”
小茹一边回答,一边仔细打量丰年。只见此刻他脸色异常红润,说话也不喘了,而且看上去精神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好,这使得小茹开心不已。
“小茹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丰年,你别这样说,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茹姐,我这次昏迷了几天?”
“七天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这些天你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医生说你只是失血过多,一时补不上来,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只要好好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哦,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妈妈有没有来过医院?”
“没有,这段时间村里有很多人都来看望你和妈妈了,大家都在帮妈妈回忆过去的事,可她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我们就没带她过来看你了。”
“没来就好,我也不想让她看到我昏迷不醒的样子。”
“我懂,所以我和细细这几天就轮换着照顾你和她,就等着你醒来才带她过来看你。”
“谢谢你了,小茹姐,我还想求你个事。”
丰年说完,拉住了小茹的手,小茹也轻抚着他的手背说道:“不要说谢,也别说求,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一定都给你办的妥妥的。”
“好,小茹姐,一会儿天亮了,你能不能去帮我买一身衣服,然后请医生帮我把身上这些线都拔了,我想穿得干干净净的跟妈妈见面。”
“好好好,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照办,我一定把你打扮的帅帅的,让你们母子俩见面。”
“还有件事,我想托付给你。”
“什么事你说,”
“小茹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所以我想拜托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
“不许瞎说,”小茹赶忙用手掩住了丰年的嘴,并柔声说道,“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