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开幕。
宋谨央一大早便出门了。
老宅里也闹腾了起来。
崔瑜叮嘱秦氏:“你也去,带上咏恩一起。”
秦氏脸色不太好看,秦五又来要钱,她哪里有心思出门?
崔瑜沉了脸:“糊涂!咏恩还嫁不嫁人?你不愿出门,她如何同旁人交际?”
一提到咏恩,秦氏立刻来了精神,急忙准备去了。
出门时,遇上了二房李氏、三房娉婷。
娉婷前不久,也搬回了老宅。
如今同李氏走得近,日日一处说话。
三人见了礼,才知道都是去看画展的。
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淮云楼。
这是一幢三层小红楼。
第一层卖书册,第二层卖字画,第三层接待贵宾用。
这次的画展,就摆在二、三层。
秦氏一下马车,彻底惊住。
淮云楼外,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婆母自从同儿子们断了亲,日子却过得越发红火。
想到老宅半死不活的日子,整日忙不完的事务、伺候不完的王爷,一颗心拧巴了起来。
李氏却很坦然,她风光霁月地下了马车,刚刚准备开步,不料被一个小姑娘踩到了裙裾,险些狠狠地摔倒。
好在娉婷扶了她一把,堪堪站稳身形。
调头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委屈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泪水,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
李氏同娉婷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错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氏被吓了一跳。
突然,身后冲出一位年轻的妇人,一把抱住小姑娘,心疼地哄她。
“小小,无事,无事,娘在!”
李氏见小姑娘大人来了,便打算和娉婷一起进去赏画。
“站住,你欺负小姑娘,不用说对不起的吗?”
李氏一愣。
回头见对方怒目直视自己,顿时不快。
“这位太太,我哪有欺负她?我什么话也没说。”
“我女儿不会撒谎,她哭得那么伤心,一定是你责备她了。”
娉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她性子素来骄傲,哪里肯吃这份亏。
立刻怼了回去:“你这妇人好没道理!你哪只眼睛看到咱们骂她了?”
娉婷还想再说话,却被李氏拉住了,轻轻摇了摇头。
今儿是婆母办的画展开幕,些许小事,不宜闹开。
年轻妇人正是卿如烟。
自然知道李氏的身份,眼下有机会找她她不痛快,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当下嘤嘤哭了起来,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可怜的女儿,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夫人,见您锦衣玉簪,定然是好人家出身,怎么就不肯放过一个小孩子呢?”
周围人见了,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孩子小,不知事,大家退一步吧。”
“对啊,何必同一个小孩子置气?平白掉了身价。”
“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李氏气得胸口疼。
她当真是百口莫辩。
突然,卿如烟一个箭步上前,“嗵”的一声跪在李氏面前。
“夫人,求您高抬贵手,只要您肯饶了小女,您怎么罚我都可以。”
“夫人,出什么事了?”
身后,崔琦的声音响起。
李氏木然转过头,呐呐了响了声“夫君”,眼眶里的泪水刚刚要掉落,只听崔琦说。
“夫人,你何必同一个孩子计较?今儿是母妃的大事,你别闹了。”
李氏彻底怔住。
她怎么也想不到,相伴多年的夫君竟是丝毫不信她。
她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眼泪,屈膝行了一礼,拉着娉婷便要走。
身后,卿如烟抽泣着。
“夫人,您还没同小女道歉。”
崔琦拧着眉道:“夫人,道歉!孩子再小,也要尊重!”
李氏猛然回头,沉沉的目光凝在崔琦身上。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花了十多年的功夫,努力走近他,却永远像是隔着一层。
她拼命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可无论她如何努力,近在咫尺的山,永远伫立在遥远的天边。
她冷冷地说了句:“对不起!”
转身便离开了。
娉婷没好气地白了崔琦一眼。
“二伯哥,我素来敬重你。可今日你委实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二嫂。你就这么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崔琦抿着唇不说话,任由娉婷责备了一通。
卿如烟扶着下人的手起了身。
“爷有什么错?他只是替我和小女说了句公道话,就要被你指摘?”
娉婷的目光在崔琦和卿如烟的身上转了几圈。
冷哼一声,调头进了淮云楼。
悄声吩咐晚秋:“去打探一下,刚才那人是谁?”
她总觉得不太对。
二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今日竟然为不相干的人出头。
若说这里面没点猫腻,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二嫂是个耿直的,别被二哥骗了。
楼外。
崔琦蹲下身子,拿出帕子替小女孩净了面。
“别哭,一会儿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小女孩兴奋地点头。
卿如烟小心翼翼地打量崔琦,见他没有生气,笑着迎上前去。
岂料崔琦退开几步,恭敬地作了一揖。
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卿如烟死死咬着下唇,眼里流露出不甘的光芒。
淮云楼里,人满为患。
楼外发生的一幕,已经有人禀报了宋谨央。
宋谨央来到窗前,看到崔琦向对方行礼的一幕。
心咯噔一声。
老二向来骄傲,目中无人。
竟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向对方行礼。
她的眸光微微眯起。
“去查一查她的身份。”
素馨突然想到什么,立刻上前禀报。
“夫人,她叫卿如烟,她的弟弟正是在礼部失踪的卿如尘。”
宋谨央的目光仍凝在卿如烟的身上,突然,常娇出现了。
两人一对目光,不约而同往边上巷子走去。
宋谨央一个眼风,素馨跟了上去。
“夫人!”
范先生恭敬地打着招呼。
宋谨央点头示意,两人均叹了口气。
李先生去世,熟知的人都觉得沉痛。
宋谨央感慨万千。
“认亲宴一别,竟成了永别!”
“可不正是,当日李先生还替宋黎高兴,特意去和崔首辅说了几句话。”
宋谨央来了兴致。
“噢!李先生怎么认识崔首辅?”
范先生摇了摇头。
“李先生没说,是我见两人有过交谈,想来是拜托他多照应宋黎。”
范先生的话说得牵强。
宋谨央还想再问,门口又来一人。
崔首辅夫人隋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两人不得不中断话头,迎接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