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兄弟们,按计划行动!”许佳全发出了号令。
“啊!”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然后就是一阵叫骂声,不到一分钟后,一切又都平静了。
许佳全赶到传出声音的另一栋房屋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个人,都是跟许佳全一样被花皮狼抓来,然后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种植罂粟的奴隶们。
“怎么样,顺利吧?”许佳全拨开人群问道。门口地上躺着两个已经死去的士兵,一个脑袋被掀起半拉,另一个脖子上还套着根麻绳。
“很顺利。”一个兄弟的说道,“门口站岗这两个都干掉了,屋里那些不知道还剩几个。”
“怎么?”许佳全很疑惑。
“你提取的烟土太得劲了。”一个兄弟解释道:“现在屋里那些全都流着口水睡死过去了。”“你不会把我给你的整盒子烟土都倒进火盆里了吧?”
“没错!”那位兄弟得意地笑着。看那意思真的是像许佳全说的,整盒子鸦片都给倒进火盆里了,靠这个火盆取暖的整个屋子的十几个人,全都大量吸入鸦片,在快感中睡死了。
“好吧,这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许佳全说。
许佳全抽出怀里揣的盒子枪,冲身后的那帮兄弟吼道:“快去把他们的枪都收了。”
这时候众人方如梦初醒,急忙去收了土匪们的枪。
“有谁会使枪?”许佳全问。
立刻蹦出六个人,一人拿了把步枪,压好子弹,站到了许佳全身边。
“你们教教大家怎么用枪。”许佳全说。
“很简单,拉枪栓,把子弹推上膛,就可以开枪。”那人做了示范。
“这些人怎么办?”有人问。
“收了他们的枪,把门从外面关死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许佳全说。
除夕之夜,到处黑乎乎的,二十七个人摸着黑匆匆离开了那个山沟。
许佳全跑在最前头,他是第一个跑上山顶的,在翻过第一个山头的时候,身体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身后的兄弟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实庄稼汉,只有他是个文弱的书生,体力跟不上了,跑的气喘吁吁,即便别人拿的是沉重的步枪而他自己手里抓的是一把驳壳枪。
站在山顶上,看着眼前山的另一边一片漆黑的灌木,许佳全紧急叫停了大家。
许佳全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喘着气:“等会,停下……”
“怎么了?”
“我们这么走,到底方向对不对?是不是在往高山县方向走?”
“是,没错,我虽然不认得这一带的路,但我认得方向!”众人里有人肯定地说。
二十七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了一阵,大家提着枪,猫着腰,慢慢穿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大家不敢分开得距离太大,否则就看不到人了。
大家摸索着走了一阵,眼前茂密的灌木已经被高大的松树林所取代,相比刚才的灌木丛里的昏暗,现在来到松树林里,视线反而更好。
大家抬头看看天,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终于逃出来了!”大家欢呼一片。
自从被花皮狼抓去以后,这伙人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刻。
“兄弟们,走,咱们回家!”许佳全招呼着大家。
二十七个人在山间跌跌撞撞又走了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粘,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没有看到他们所盼望的家的影子。
傍晚的时候,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界,许佳全突然发现前边大概一百米的地方,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然后躲在了一棵大树后边。在微弱的光线下,这么远基本上是视线的极限了,许佳全运足目力,仔细的辨认出树桩的一边露出的部分大概是一个人的屁股,那么另一边的黑影就应该是脑袋了。
许佳全心想:“这时候在山上活动的会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坏人?”他抬起手,努力想着驳壳枪射击的技巧,打开枪机,将枪平放,对准那个影子,用力握住,食指轻轻扣在扳机上。许佳全还真没有开枪的经验,许佳全明白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击中对方的了,只是举着枪吓唬吓唬对方。
身后的几个兄弟也把枪举起来,指向了那棵树。
那个人影却再也没有动过。
众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莫名的恐惧。
“管他妈的,冲上去。”许佳全带头冲上了山顶。
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刚刚冲上山顶的许佳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头硕大的黑熊人立而起,愤怒挥起爪子拍向一个身穿军装的人,那个士兵徒劳的双手举起步枪妄图能挡住巨大的熊掌,可是在接触熊掌的一瞬间,步枪就好似纸糊的一样从中间断开了,然后熊掌拍在了士兵的肩膀上。就在许佳全的眼前,那位士兵的胳膊就被卸了下来,然后另一只熊掌拍在士兵的脑袋上,发出扑的一声,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向后飞出两米多远,在空中转了个圈,啪的一声软软的堆在了一棵树底下。
许佳全已经没有时间琢磨这个士兵到底是因为惊扰了黑熊的冬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惹来杀身之祸,因为那头黑熊已经发现了站在山顶上发愣的他们,并朝他们扑来。许佳全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过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东西。哆嗦着举起手中的枪,已经没有必要瞄准了,眼前的黑熊距离自己也就十米,只要大概方向不错,肯定可以击中黑熊那巨大的身躯。
“砰砰砰砰……”
驳壳枪发出了连续的响声。
子弹朝黑熊的方向飞过去,有的钻进了黑熊的身体,有的飞向空中。
许佳全万分庆幸自己手中拿的是一把驳壳枪而不是步枪,普通的步枪只能一枪一枪的单发,而驳壳枪又叫快慢机,可以连发射击。在半分钟内,驳壳枪里的十几发子弹就被打空了。
与此同时,其他兄弟手中的枪也响了,面前的黑熊身上绽开一片血花,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轰然倒下。
许佳全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蓝天。
他们打死了黑熊,以为可以暂歇一下了,便不约而同地坐在地上。
“我们好像迷路了,这不是高山县的地界。”有人说。
“是啊,如果方向正确,走了一天,怎么说也该到高山县地界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大家茫茫然地望着四周。
突然,一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兵把他们围住了。
看到许佳全一行人也穿着土黄色军装,一名穿着上尉军服的就问:“喂,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许佳全闻声一阵惊喜,终于有人了。
“别问了,有吃的吗?先给一口吃的吧。”
一名上尉示意让人给他们送来了水和干粮。
许佳全把这一个多月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上尉。
“既然这样。你们不如都加入我们团吧。我们是三十一军四十七师十六团三营二连,我叫李文生,是他们的连长。我们团正奉命在此休整,补充兵员。”
“管他娘的,只要管饭就行!”这些人刚从花皮狼的魔爪中逃脱,对生活的期望很低。
“只要你们答应加入我们团,饭管饱,酒管够!”李文生连长也毫不含糊。
“答应了答应了。”听到有酒有饭,这帮饿了两天的汉子们什么都答应了。
“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
“他!”众人手指着许佳全。
李文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显得有点文弱的青年,略显稚嫩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单薄的军服倒穿的一丝不苟,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面对着李文生的眼神,他有些躲躲闪闪。
“好!我现在就任命你为他们的排长,请你带上你的人,跟我到团部报到。”
“是!长官!”许佳全急忙点了点头。
“集合!”一声号令响起,空阔的院子里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从街道的一侧跑步而至,钢盔上硕大的清天白日徽无比耀眼,背后的中正式步枪反射着冷峻的寒光,晃的面前这些刚领到服装的新兵蛋子眼睛发花。
紧随这队士兵之后的是一辆吉普车,缓缓停在了众人的面前,一名年轻军官从后车厢蹦了下来,欠身将副驾驶座上的人迎了下来。
副驾驶座上的军官下了车,竟是一名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
李文生连长早就看到了远处驶来的汽车,早早的就让部下带着新兵们列好了队伍,看见车上的军官刚一下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对方面前,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团长好!三营二连奉命在此招募新兵,请团长指示!”
团长韦耀光回了个礼,目光扫过面前眼神中满是好奇的新兵,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军官开口问道:“这些兵都是今天招来的?”
“报告团长,这些都是今天招来的,也是我们团最后一批补充兵!”
上校团长韦耀光是十六团的代理团长,看到这群刚刚换上厚实的土黄色军服的士兵,脸上划过了一丝笑容。
“不错,看起来都有当兵的样!”韦耀光的目光转向了面前穿着新军服的新兵,跨步向前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来到许佳全面前,韦耀光看着面前的这个文弱的年轻人问。
“报告长官!我叫许佳全。”
“为什么要当兵?”韦团长突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许佳全毫无准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灵机一动,大声说:“南疆省的壮家后生和瑶家后生们都以当兵为荣。”
韦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许佳全一行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南疆军士兵。
南疆军的两个主力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军已被国民政府调往上海,参加了淞沪战役。当时省府正在组建一支南疆的新军,番号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一军。三十一军只是从国民政府那里要了个番号,人员还得在南疆省内招募。韦耀光这个团一直为招不到兵员而苦恼,听说李文生一下子招到二十七个兵,特地赶来看看。
李文生听许佳全说出那帮人的经历,马上意识一这是一支难得的生力军,当然不会放过他们。韦耀光听到李文生的汇报,对他招的这些人大感满意,也答应了让许佳全当排长的请求。
许佳全觉得这几天过得像做梦一样。他鼓动兄弟们杀死花皮狼,只是想逃离那个不知名的山沟,重新回到高山县。如果可以的话,再次加入韦桂忠的队伍。没想到却在这山沟里遇到了正规军,摇身一变就成了正规军士兵。看着兄弟们身上穿着低廉的土黄色的军装,脚上穿的是用稻杆编织而成的草鞋,但头上戴着的英式钢盔却是一等一的上等货,与中央军的头盔完全一样,背的步枪也大部分是新枪好枪,许佳全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自豪。
外面的人都说,南疆人生性剽悍,扛起枪就会打仗,其实也不尽然。南疆军征兵有个惯例,就是从各县的民团中选拔优秀人才。这些人在民团时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军事技能,而优秀者被选入正规部队,再稍加训练,战斗力自然就不弱。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像这一次,韦耀光因迟迟招不满兵员,在山中抓到这么一批流民,就把他们全编入自己的部队了。
这些人到战场上能不能打呢,现在韦耀光暂时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因为部队马上就要开拔,招不满兵员,他是要被师长打板子的。
许佳全被征招加入南疆军第三十一军后,没过多久,部队接到命令,马上开赴徐州。参加李长官亲自指挥的一场大会战。
李长官下令,南疆军的将领们没有哪一个敢懈怠。韦耀光接到军部开拔的命令,他没有任何犹豫,只用了两天时间收拢部队,马上带队出发。
一列长长的火车拉着长笛正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拥挤又闷热的车厢里塞满了北上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