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服务区,灯光明亮,此时已经十点钟。手里的香快燃尽了,我重新点了一支,递给章瑞,然后走出车外,抽了一支烟。
章瑞一直坐着,没有起来。大概十分钟,车子启动,舅舅开的速度明显慢一点。
呼吸完车外的新鲜空气,再次进入车里,浓重的香火味。
黄剑开始睡觉,车里太安静了,舅舅讲了几个笑话,想活跃一下气氛,效果不是很好。后面直接问章瑞:
“你在学校谈恋爱没有?”
“谈了,人家要跟我过来,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让来,不打算好好发展吗?”
“倒不是,我姐说,在大学里面谈恋爱,一般都是以分手为结果,希望不大。”
“你姐姐就是在大学里面谈恋爱修成正果的,现在倒是反过来教育你大学恋爱不行。”
“可能是希望太小吧。”
章媛大伯话不多,保持着清醒,他接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大概意思就是告诉他,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家里已经准备妥当。
黄剑的电话响了,听着是她姐姐打来的,应该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姐,明早我就回来了,估计中午会到,能赶得上午饭。”
黄剑说完挂了电话又继续睡觉,我怕他父亲在医院有事,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事吧?”
“没有,医生过来问情况,我姐有些东西听不明白。”
“待会到家,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去章瑞的房间休息,明天一早赶回来。”
老家的葬礼会比较繁琐,亲戚朋友多,葬礼要看日子,下葬也要看日子,葬礼当天就把骨灰带出家门,放到提前找好的墓地,如果下葬的日子不在葬礼当天,就必须先放在山上等待。
黄剑道:“甄阳啊,葬礼后面我就不能陪你了,实在是……”
“没事没事,你还有重要事情,不能耽误。”
下高速之前,黄剑又开了一段,下高速后的路,舅舅更熟悉一些。
章媛家和我家正好是东西两个方向,下了高速走二级路,夜里有雾,能见度差,车子速度提不起来。
考虑到还会继续用车,下高速后第一个加油站,停了加满油箱。
路过有灯亮的地方我让舅舅放慢车速,我打开车窗点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
右边的大伯撒开纸钱,对着车窗外说:“大为啊,跟着我们回家啦,很快就到家啦。”
我有两次失手,看着已经点燃的引线,鞭炮扔出外面却没响,可能是扔到了有水的地方。
把车窗玻璃拉高一些,挡风,鞭炮扔出车窗外时炸开,鞭炮飞到车里炸了两个响声,幸好威力弱。
我手里的鞭炮烧完,中途又停车从后备箱拿了一些,基本上路过一个村庄都要烧一次。关于这个行为,我不知道含义是什么。
章萍顺利把车开到家里,已经是夜里一点钟,而我们两点半才到。
舅舅直接把车开到家里院子入口,村里所有亲人已经聚集准备好迎接,灯光明亮,院子上方支好防雨布,担心天下雨,院子里是个重要的活动场所。
车子停稳,熄火。几个重要的人迎上来,包括章萍父亲,我先走出车门,他的注意力在车里,章瑞手里拿着香火,稳稳抱好骨灰盒,慢慢挪动脚步准备走出车门。
四伯接了骨灰盒与香火,直接抱进屋里,放在地板上,入门的正中位置。客厅所有东西都已清除宽敞,神龛上的天地君亲师位牌已经摘下。
所有的女性,都是家里的亲人,我猜得出来,大部分是姑姑,堂姑姑,还有章媛的同辈姐妹,还有堂哥堂弟的媳妇,有些面孔我不熟。
所有女性按照位置,围在骨灰盒四周跪着或者蹲着,哭声开始,人群中我已经找不到章媛。哭声里的称呼,有叫爹的,有叫叔的,有叫伯的,有叫哥的……
我找到岳母,让她叫人收拾一下章瑞的房间,让黄剑休息。
“家里太吵了,没法睡的,你那个朋友呢,我让他去前面的叔叔家睡,我都安排好了。”岳母道。
黄剑坐在院子里的沙发,一番客气,但还是跟着一位叔叔走了。夜里风凉,但没准备炭火,而是插上烤火器,几个年老的长辈围着坐下。
我岳母开始和她身旁的大妈婶婶商量伙食的事情,她只需要拿主意,安排了两三个叔叔负责伙食需要的食材购买。把钱拿出来交给负责人,需要买的东西包括猪、鸡、鸭、鱼、烟酒、饮料等等。
“妈,钱够不够,不够我这边来想办法。”我偷偷问。
“还应付得过去,这一次啊,四五万块钱肯定要花的。”岳母道。
我打算等天亮后去镇上一趟,多取出点现金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