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奏哀乐的四人组会一直坐在院子里,饭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有陪同喝酒的人,其实只是喝喝茶聊聊天,我记不清楚频率,十点左右,是最后一次奏乐。
哀乐声音很大,附近的人都知道家里办丧事,亲友之间不用通知,都你传我我传你的传递信息。
十一点前,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毕,各种餐具清洗好收纳整齐,我岳母时刻都是忙碌的,现在她是一家之主,一切事情都要经过她同意后进行。
主人家只需要动嘴,事情交给他人来做。在农村,红白喜事操办需要大量人力,大家互相帮忙,你帮我我帮你。
这些年有些改变,就是镇上的餐厅或者提供婚宴一条龙服务的公司,有些人家嫌麻烦就会选择多出钱去外面吃饭,简单省事。但是白事不行,还是得家里弄。
章媛的外婆天黑后才到来,另外一个舅舅送来,舅舅夜里返回。外婆在灵牌前哭了一阵,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帮忙的人逐渐散去,家里依旧热闹,就是要保持这种气氛,避免冷清。
人多了就不会感到恐惧,疲倦的人已经躺着在地铺上,所有姑姑还有儿女辈的堂姐妹都在,有的盘腿坐着玩手机。气温不低,都是盖夏凉被。
城堡模型前的两个方桌已经收拾放到院子里,清扫干净后铺上席子,男的今晚都会睡这里,所有儿子辈的堂兄弟,章瑞一个儿子,我就陪他一起。
晚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吊唁。章瑞上楼去洗洗脸下来,外婆和岳母在一楼卧室门口聊着,明天舅母还有几个姨会过来,主要是帮忙,还有给章媛和章瑞缝制孝服,现在的鞋子可以直接买到,不用手工制作。
困了,大家开始寻找位置休息,院子里的灯光一直开着,人多显得拥挤,甚至有些姐妹会商量着你今晚守明晚我来,因为找不到可以躺下的位置了。
大伯家的章南和章北年纪稍大,经历过的事情也多,可能是想吓唬几个小弟,聊了些让人恐惧的话题:
“前年我们在老六家守夜的那晚上,有人看见灵牌上有动静。”
“没那么夸张吧,不是说魂魄头七了才会回家吗?”
“不夸张,是真的,真的有人看见东西被翻动过。”
我闭着眼睛暗自发笑,竟然还有人相信这个,老一辈常说,头七那天,家里会有些动静,死者回家,跟往常一样,他经常活动的位置会出现异常,他经常做的事情会重复发生。
我是学医的,人走了,就诊的什么都没了。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明确了岳父已经彻底走了,不会再回来。相框摆在灵牌后面上,前来上香的人都会看见,我们在他灵牌面前躺着,一起身就能看见岳父的遗像。
章媛从后面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握着我的手告诉我:
“我现在都还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感觉好突然,我都没心理准备爸爸会真的走了。”
“事情已经这样,别想太多了,好好安慰妈,让她吃点东西,我都没发现她好好吃顿饭,她心情肯定比咱们不舒服,内心压力很大。”
章瑞睁开眼睛道:“晚饭时候我跟妈说,让她吃饭,她说她一点胃口没有,喝点水就够了。”
“不吃东西不行,血糖低了会晕的,还要操那么多的心。”
“那我待会我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也行。”
甄鸿艺还不懂事,跟着章媛一起睡觉,只知道外公生病住院,而不知道现在是她外公的葬礼,外公已经变成一堆白骨,就在大家前面。
入夜,一切安静,我醒的时候,看见姑姑起来点香,还有灵牌前的白蜡烛。
等再次醒来,是因为岳母的哭声,她坐在卧室门边,掩面哭泣,嘴里一直哭喊我岳父的名字,哭诉的都是悲痛失去丈夫的内容。比如,你先走了,今后我怎么办?你这么早走了,连儿子都没成家,孙子孙女都还没看到,有多遗憾。每天都要这样,直到出殡后。
岳母的哭声结束了,接着是卧室里的外婆,哭声已经把大部分人弄醒了。尤其是女性,哭丧是必须的,儿子不用。
哭声中,我接着听见两位姑姑的声音,还有其他堂姑姑的,到后面是章媛和章萍,还有其他堂姐妹。哭完停下来的人,谈论最多的就是我岳父生前的一些事情,比如性格脾气,为人。
六点半,天亮开了,帮忙的人开始过来,我岳母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一切,希望葬礼顺顺利利,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