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死已经成为事实,我不用再幻想什么,可能平日因为工作的压力喘不过气来,无心去体会一些细节。
超度的师傅已经在开始摇铃,让儿女辈的人过来跪下,我岳父的几个堂弟也过来下跪。
哭声响起,我看见章萍的眼睛,流露的悲伤,不止于我岳父的过世。
可能是我岳父的过世又勾起她哥哥死亡的回忆,生老病死,在平日里我已经看得习以为常,可是现在这个时间,我突然变得敏感和脆弱,看见章媛和章萍哭的时候,竟然也忍不住泪水。
在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些画面,病人在得知自己失去治疗希望的时候失声痛哭,会抱着亲人痛哭,就像得知自己被判了死刑,死亡即将来临。
我突然感觉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切都失去,不能和亲人再朝夕相处,永久的失去一切。而此时,那种失去亲人的疼痛感集结在我心头,我实在无法忍住泪水。
甄鸿艺原本在我左边,感觉锣声太刺耳,又跑到章媛那里,头缠白布,此刻气氛需要严肃,她很乖巧的不哭不闹。
我左边一起跪着的是章媛的一个堂弟,我记得他的名字叫章扬,只是记不住是哪个伯伯哪个叔叔家的孩子。他问我:
“堂姐夫,我伯伯过世前是不是承受了很多痛苦?”
我想他们都参加过章华的葬礼,或多或少知道章华过世前那段时间承受的那些痛苦,知道我岳父和章华得的是同一种癌症,推断我岳父可能做了一些治疗。
此刻,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敷衍的回应:“还好了。”
章媛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年纪都比我大,他们在我右边跪着,我记得他们叫章南和章北。
师傅诵经的时间持续时间较长,大家的膝盖都跪累了,说说话可以转移一些注意力,膝盖疼,脚踝处发麻。
章南问我:“甄阳,我听说你就是专业治癌症的,经验丰富。午饭时候我听家里人聊了不少,我叔这个结果我们挺意外,你们没有及时发现吗?”
“发现了,没办法。”
“之前,章华弟那个,倒是他自己染毒,没办法,肯定身上不止一种病。我叔这个,我们都挺意外,他平时身体可好了,后来听说他可能是患癌,我们想有你在应该有希望,至少十年内不会出什么事,唉挺可惜。”
“哥,几句话可能解释不太清楚。”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不想说太多。
“说实话,癌症能不能治得好呀?现在村里人都在议论,章华治了也是走了,我叔坚持不治也是走了。”
我知道这种聊天,没有互相责怪的意思,只是正常的沟通,可是越讨论,我的心就越难过。现在全部忘记工作的烦恼,注意力在岳父身上。
我想起背着他走出门时,想起他昏倒时留下最后那句话,他要倒下了让我扶住,那是一句多么无奈的话,他那么要强的人,平时从来不让别人参与他的个人护理,都独立完成。
记得把他鼻饲管拔出时,在抢救室时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都令我难受,心里打结。
我稍稍回头,看见李素琴和张顺平在门口处跪着,可能是触景生情,李素琴的眼角有泪,可能也是想起往事,逝去的丈夫,可能相同的场景。
晚餐,李素琴坚持跟着我们吃斋饭,表示和章媛一起。
张顺平被我父亲带着一起吃饭,可能是饭菜不合胃口,吃了一点就离开位置,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章瑞和我紧挨着,人很多,有几个只能站着在圈外,让蹲着的人帮忙夹菜。李素琴和章媛就在我身旁,她聊起当时丈夫过世时张顺平有可怜:
“年纪又小,又是唯一的孩子,大冷天的,我带着他跪着,他还不懂事,还问我为什么要跪那么多,当时我都无法跟他解释,告诉他你爸不在了,走了,他都无法哭起来,太小,什么都不懂。”
我本想接话说点什么,可是一想到要聊的都是生死生死,害怕心中再次沉重起来。院子里奏哀乐的队伍吹完一轮唢呐,有人安排到另一家吃饭。
父亲和母亲吃完饭,又和我岳母聊几句。临走前,章媛带着甄鸿艺过来,跟爷爷奶奶道别。
我递了支烟给堂弟,说了几句客气话,嘱咐他路上车多注意车速。
章媛舅舅也准备先回家,准备安排事情,特别是后天的葬礼,他也需要宰猪过来拜祭。
临走前又跟我岳母聊了几分钟,看看缺的东西,他另外去找,明天一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