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岳父的事情总算是完了。我有想象过这一天的到来,我估算不出章媛的伤心程度。岳父生前,她们父女的感情,我觉得也是一般般吧,一周不打电话也不觉得很想念。
高兴不起来,这几天的生活也确实没啥可以高兴的事。
我是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后才步行过来,店里很热闹,我站在门外抽烟,等着章媛出来。
以前会相视而笑,今天感觉特别,我们心里都有点事。
到店门口之前,我打了电话给岳母,问问长短。章瑞的表现,可能与岳母期望的有点差距。丈夫过世,以为儿子会很成熟懂事一点,有担当一点,但没有。章瑞还是习惯的睡懒觉,然后到了饭点起来,吃吃睡睡啥也不干。
什么都不操心,家务也勤快不起来,家里好多东西需要收拾,叫章瑞帮忙弄,可能会得到不好的回应,他已经习惯在家就是闲着。
我平时很少有问候人的习惯,今天,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李老师家的小孩怎么样?”我说着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不怎么样,李老师自己也说,说不定孩子哪天就撑不住了,她现在也不敢奢望孩子能治好。”章媛道。
这是个残忍的事实,却不得不接受。
章媛继续道:“我觉得她已经经历过失去老公,可能已经麻木。要是我,肯定很难像她这么坦然,要死要活的难免,所以说,你别吸烟了,你得好好活着,别出现什么状况,我已经失去我爸了,以后去我家,就没人给你宰羊吃了。”
章媛的话,让我挑的话题感觉不适。
她继续道:“你那个病人,情况不好,已经躺在家里了,不可能好了。”
“哪个病人?”我问。
“罗伟安啊,跟李老师离婚的那个,他不是在你那治病吗?你怎么一点都不清楚。”
“病人那么多。”
“我还以为你会记得他,李老师也是听人说,钱也没有,还一堆债,电话都打到她那里了,每天各种电话打进来,凡是关于罗伟安的,都是讨债的,说话还难听,不想接陌生电话,又怕是医院打来的。”章媛的表情愤愤不平。
我意外的是章媛下面的问题:“你说,罗伟安会死吗?”
“我怎么知道?”我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医生啊,你是他的主治医生啊,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正因为我是医生,所以我才不能乱说话,至少,不能乱猜测,要以事实为根据。”确实,我在办公室的时候是看见罗伟安这个名字了,但来不及仔细查看他的病情。是否判断要死这种问题,我不能瞎猜,只能说,根据我掌握他的情况,可以预判不乐观。
进医院就是花钱,遇到癌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医疗费可谓天价,不是害怕住院时要交的三万五万,而是交了之后还要继续交多少钱不知道?可能坚持治疗的人,到最后,也是等到病人过世的那一天,交费才会结束。
这正是癌症的可怕之处,病灶好了,并发症来了。
尽管如此,医院是给人希望的地方,我不能对家人说大实话,因为工作不在同一个领域,有些事情,得顾全大局。
这个问题,我确实是在克制。我并不希望那种情况发生,大家都不相信医院了,生病了都躲在家里等死。
我在坚持,哪怕会得到自己妻子不理解。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的水医疗水平,虽然你是我老公,我对你可谓是了解得不行,可我还是常常有这样的想法,你并不是很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你在我面前经常这样,什么都是不确定,就是一点判断力没有,可能我要求太多,要你不正经,你却太过于正经,错了,是严谨,严谨恰当一点。”
有些疲倦,饭后我选择了上床睡觉,希望睡一觉后感觉好一些,至少能适应工作环境。
次日,当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我看见一个老人,我记得一个就是罗伟安的母亲,预感他就是来找我,我没有主动说话。
坐下来,她走到我旁边,问我:
“你好,你就是甄医生吧?”
“你好,我是。有事您说。”
“那就对了,你是我儿子罗伟安的主治医生,我儿子动不了了,喘气困难,还会吐血,吃饭还不得力,偶尔能吃点稀粥,我今天过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给他缓解一下,我过来给他带药过去。”
趁病人家属不多,我调出罗伟安的病历资料,老人家心情着急,眼睛一直盯着我的面前显示器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