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是抽时间来拿几张单子,出院的时候办得仓促,故意上来等我下班。
“等很久了?”我问。
“没,几分钟,我踩点来的。”
“一起吃饭。”
“行。”
去食堂的路并不远,我们走得很慢。我迫不及待问黄剑:
“情况怎么样?”
“人还在我那,我没让他回去,担心出什么问题我妈一个人应付不来,我感觉不好,没有医院的药水维持消炎,恶化不难想象。”
“治疗,真的放弃了吗?”
“放弃了,我也不想强求了。我爸答应待一周,平稳没事后回老家去。很多事情我能想得通,可是内心还是很难受,有时候真的是想用头撞墙,怎么做都不顺心。我想坚持,可我爸想放弃,我想强求,可……”
“别激动,可能在医院待太久了情绪不好,可能出院歇几天会有转机。”
我想起章媛说过的话,黄剑父亲主动‘赴死’,要是结果如她所料,此刻我的话就是最大的善意谎言。
“很难,基本不可能。”黄剑道。
黄剑看来情绪影响了胃口,米饭要很少,打菜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勉强吃了一半。
一开始,黄剑担心的是因为治疗父亲导致贫穷拮据,甚至是没钱医治的结果,现在是自己想尽力而父亲选择放弃。
黄剑道:“我爸听过这样的事,有个人富裕的人家,因为家里的一个人得了癌症,最终因为坚持治疗导致家里贫穷不堪,而我家是普通家庭,无法经受得起医院的消耗。我这个年纪本该结婚生子,有几次相亲因为我爸的因素弄黄了,我爸甚至希望出一场车祸,死了能留给我点什么,不然真的就只剩下债了,这些话都是我妈偷偷告诉我的,我当时在电话里听着,都忍不住流泪,我真不知怎么办好?”
黄剑说到最后,可能是激动,可能是无所适从,竟然脸上挂笑。
我只能拍拍他的背,让他冷静。他继续道:“我已经告诉我妈过来,如果我爸一直拧着不肯上医院,情况恶化,我怕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想我妈留什么遗憾,尽量多陪陪。另一方面,我不希望我爸想不开真的跑到路上去寻死,有个人看着总是放心点,不然我都不敢放心出门上班。”
下午下班,为显仗义,我决定陪黄剑去车站接他母亲。黄剑没有拒绝,没有准时下班回家,我以为章媛会打来电话询问,但是没有,拿起手机看是否有未接来电。
下班晚高峰,等我和黄剑赶到车站,天色已暗,坐在车里拉下车窗,两人点烟吞云吐雾。
我不着急,只是黄剑心急了,因为担心他父亲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拿起电话询问老母到达何处,得到的回复是天色暗不知道到哪里?
按照她母亲提供的上车时间,本该这个点到达,根据形容,估计还需要等半个小时。
“如果你不放心,你先回去,我在这等着,还是我过去你家里看着?”我建议道。
黄剑犹豫道:“算了,应该不会有事,应该不会有事。”
章媛打来电话:“你在哪里?”
“车站,办点事。”
“跟黄剑在一起吧?你几点回来?”
“估计十点。好,那等你回来再说。”
“什么事?急的话你现在可以说,我现在不开车。”
“那好,是不是罗伟安问你开药的事,他老妈去医院找你你没开给?”章媛道。
“是,我没开。”
“为什么不开?”
“我不知道罗伟安现在具体的情况,乱开药不妥啊,而且,我觉得光吃点药起不了什么作用。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事。”
“可能是罗伟安跟李老师说了吧,她跟我提了下,没事了,你自己决定吧,你的工作我不管,我不懂,也不该管,只是问问。挂了。”
挂断了电话我深呼吸,如果章媛没有经历父亲病逝,可能会骂我不热情,处事太过死板。
“急吗?”黄剑问。
“没事,一个病人,恶化,待在家里,找我开药。”
“该死的癌症……”黄剑努力发泄内心的愤怒。
客车缓缓驶入下客区,黄剑迅速下车,我跟在身后,远远看见他母亲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想着可能要在城里呆些日子,应该带了不少吃的,我顺手接了一个大提包,很沉。
我让黄剑开车,天黑了。拿起手机,点了几个菜,送往黄剑的住处,因为他父亲在家,不方便出来,要不然四个人可以直接到馆子吃晚饭。
黄剑父亲吃的早已弄好,只需要热一下即可。他母亲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菜,热情的叫黄剑一定要弄了让我尝尝。
我一直留意黄剑父亲的表情,从进门后我们就没谈过病情,他心事重重,面部的鸡肉无法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