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袁超的车,我感觉脑海乱了。其实我不必去,觉得自己去可能就是让罗伟安心里好受些,至少,没有让他感觉我已经放弃了他。
今天我真的是在休息,正好有时间,去就去吧,我努力说服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如果犹豫不去,会一直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老旧小区,里面拥挤,袁超只能把车子停在外面街道两旁的车位上。正好,小区入口附近的商铺有水果店。我买了一点苹果,又打算提一箱牛奶,袁超道:
“甄医生你不必太客气,有水果就行了,我上次去看,他胃口不行,吃不了的。”
想到罗伟安家里可能还有小孩,我还是坚持再买一箱纯牛奶,这样,袁超提着苹果,我提着牛奶,两个人手里都有东西。
往里走,穿过中间的亭子,老年人在家待着,会在上班时间继续晨练,打太极,跳广场舞。
在一个单元楼门口,看见几个年轻人,有个面孔,可能是我在医院见过。我想应该就是来找罗伟安要账的,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早餐。
一楼,站着的年轻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和袁超,看着我们手里提着的物品,送东西的,一个关系还好,在他们的脸上,感觉是看到了一点希望,罗伟安还不起钱,但是可以找人借钱。
我不敢继续想象等会进入他家后的状况,袁超举手敲门,铁质的防盗门“砰砰砰”响声。里面的人开门了,是个老头,应该就是罗伟安的父亲。眼神是那种很警觉样子,看着袁超,又看看我。
袁超道:“是朋友。”
我看见袁超用眼神示意里面的老人,可以猜测,是在告诉老人家我不是来找他儿子要账的人。老人家看看门外的几个年轻人,很警觉的打开防盗门招呼我和袁超快速进入,随后立即关了门。
袁超很客气的向罗伟安父亲介绍我:“这是甄医生,给罗总治病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主治医生……”
“谢谢了,谢谢你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还带东西来。”罗伟安父亲道。我把牛奶放在茶几上,家里摆设简单,装修简单,家具老旧。
“罗总这会还起不了吗?”袁超问。
罗伟安父亲摇摇手,眼睛示意我,告诉我:“你随我来一下。”
阳台,他拉好门,留袁超一个人在里面,他随意找个椅子坐下来,眼睛不时看着阳台的方向。
罗伟安父亲道:“甄医生,首先我得感谢你,其次是代表我儿子感谢你,我儿子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医生到家里来看他,我记得你,以前我去医院,见过你。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能来,我们很感激。”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以前罗伟安父母到医院找我,一致反对罗伟安接受手术或化疗。老人家继续道:
“我仔细看过我儿子的病例资料了,他已经躺在床上好些日子了,走两步都难,生活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不是我们不知道去医院治疗的重要性,而是心有余力不足,我和他妈都老了,没什么多余的钱,现在住这个房子也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住这里,房子产权不属我们,假如房子可以交易,可是条件不满足,我们卖不了,癌症治疗要烧钱,好多好多钱,我们实在负担不起。”
老人家已经眼里含泪,可能是第一次说出内心积压已久的无奈,我点点头继续聆听他的话:
“你来了也好,可以帮我们看看我儿子,如果能买点药可以缓解他的痛苦,我们尽力去买,检查费看病费需要给多少我们会给你,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能让你白来。我儿子平时情绪还差,动不动就说他随时会死掉,你刚刚进来也看见了,门外那么多要账的,我和他妈受够了骚扰,差好多钱,是还不起了,警察都来了,询问完一遍情况就没下文了,当时就说他们管不了这个事。”
阳台正对着卧室门,我看见罗伟安站在门边,扶着墙,慢慢挪着步子。袁超起身过去扶着,被罗伟安摆摆手拒绝了,可能是在房里听见袁超的说话声,知道我来了。
看他的样子,还是想保持坚强。他父亲看见他出来,立即停止了刚刚说的话。用手指指着罗伟安道:“看人在那呢,好人一生平安,感谢你了,你帮忙看看。”
“老人家不必客气了。”我推开门,离开阳台,罗伟安已经接近茶几。
他很想跟我说什么,脸上突然努力笑着,手指着茶几,示意袁超泡茶。袁超跟罗伟安的时间不短,对罗伟安还是蛮了解,找到茶叶,检查了水桶的水量,插上电,开始烧水。
我让罗伟安坐下来,整个人消瘦,两眼凸起,面部的骨头很明显,显得眼睛很大。
他父亲走过来,就站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