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安消瘦到连说话都显得困难,我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碗粥,已经没有温度,看勺子干净的,罗伟安显然一嘴都没吃。
“吃不了吗?”我问。
罗伟安笑着摇摇头,表示无奈,他父亲道:“好些天吃不得东西了,体重降得厉害,这么大个人,体重可能都还不如我这个老头。”
我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左手在他胸口按住,右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上身保持稳定,我感觉不太好,总是害怕他摇摇欲坠随时会歪倒。
他父亲道:“呼吸不行,提不上气,觉也睡不好。”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肺部的感染,按照经验,十有八九已经感染了很多,他呼吸很弱,两眼无光,长时间睡不好。
“我记得你上次去医院时说有吐血,现在还吐吗?”我问,收好听诊器。
“隔一两天还是会吐的,是吧?伟安?想咳嗽时候就会吐出点血,是鲜血。”
罗伟安点点头,眼睛看着袁超,茶已经泡好,他突然抬手指着茶杯,笑着示意我喝茶。我点点头,继续问他:
“尽量,还是吃点东西。”
罗伟安缓缓道:“吃不了,胃口不行,刚眯着就感觉喘不上气,要死那种。”
门开了,进来一个老人家,进来后急匆匆关门,反锁。应该就是罗伟安的母亲,靠近了我才认出来,我此时出现在这里她很意外,看见我口袋外漏出的听诊器,应该是她认出了我,脸上有点迟疑。笑道:
“是甄医生啊,唉,太感谢你了,你能过来,我儿子有希望了。”
我笑笑,她老伴接了话:“甄医生还带了东西,你看有水果和牛奶,你去洗几个过来给他们吃。”
“不必客气了,我看看差不多我也要回去了。”我说。
罗伟安母亲还是走进厨房,用盆接了一点水,洗了三个苹果放在果盘里,放了一把水果刀端过来。
罗伟安表示想躺着,脸上是那种无奈的表情,觉得我在场他回去卧室休息挺不够意思。我告诉他:
“你安心到床上躺着,待会,我看看什么药适合你我写下来,让你爸妈抽时间去买。”
罗伟安小心翼翼起来,努力笑脸表示感谢,他母亲过来搀扶,挪着步子进了卧室,照顾罗伟安躺下后,老人家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拉紧房门,刚刚的笑脸不在了,变成了无奈和叹息,朝客厅走来。
袁超电话响了,应该是业务上的事,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走来走去,最终停在了厨房的盥洗池旁。
罗伟安父亲已经站在阳台上,他母亲伸开手,朝着阳台的方向,我知道了意思,往阳台走。
罗伟安母亲拉好门,开始说话:“甄医生,其实,上次从医院回来,我就一直在想,我应该早就猜到了,你对我儿子这个状况是不抱信心了,我现在每天就像做戏一样,在他面前保持乐观,告诉他他是有希望的。刚刚你看了他的状况,怎么样,他还能撑多久?你告诉我们,好让我们也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我们老了,还好身体还不算差,可不知道能熬到哪天,呵。”
我深深呼吸,罗伟安不在场,我不打算隐瞒什么,看着两位老人家的眼睛,慢慢说:“我刚刚看了,肺部感染应该严重了,他喘不上气,心肺功能已经不行,我的意思是,慢慢在衰竭了,衰竭到一定程度人就不行了,时间的话,要是什么都吃不上,也没有任何治疗,时间不会太久,反正,你们多注意了。吃药能缓解,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太瘦了,可能药物吸收也不是太好。”
“有什么药可以吃的,能缓解一点也好,我答应他去找你,跟他说一定会拿到药过来给他吃,他每天都念叨着怎么还买不到药。能不能吃吃了什么样,我们都不关心了,算是死马活马医。你放心医生,我能理解你的难处,谨慎嘛,应该的。我儿子已经这样了,吃了什么结果我们不会怪你的,你放心。”
我答应了他们,他父亲找来纸和笔,我写了三种药名,价格都不贵,加起来不会超过两百块钱,如果罗伟安能完全吃,会有些缓解效果的。
我想了想,在用法和用量上又加了一句:“饭后服用,切勿空腹。”我只是想让罗伟安尽量努力吃东西。
袁超还想继续待着,我先走。走出门外,两老又再次道谢,急匆匆关了门。
单元门外的几个年轻人围过来,问我是谁,和罗伟安什么关系。
“医院的,找他付还差的医药费。”我愤怒道。
走了一段,进入熙熙攘攘的街道,打个车回去,一路上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