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徐玉珍到二店教琴,章媛和李素琴谈起罗伟安的事。
怕死是人的正常反应,有些病,可能杀伤力没有那么强,或是杀伤力没来得那么猛烈快速,都是因为精神的恐惧,加速了伤害。
“癌症嘛,死是难免的,迟早的。”李素琴道。她不知道这句话刺激到了在一旁的徐玉珍。
她感觉自己即将面对世界末日,她想到了离婚,然后一个人去流浪,走到哪里就死到哪里。大概,患上绝症的人,大多数心愿都是想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少一点遗憾。
因此,趁自己还能走得动,她想辞去工作,然后办离婚证,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哪里。
“我感觉我可能命该如此,第一任丈夫患肝癌,罗伟安肺癌,我儿子血癌,我不想再找男人,我怕下一个会是什么癌?”
“只是碰巧而已,你不会一直不幸运,俗话说,苦到尽头就会甜,你不会就这么一直苦下去。”章媛安慰道。
“可能我得到死那天,才是真正的幸运。”
“不要老是提到死嘛,多不吉利。你跟罗伟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别被他的病影响,你是你,他是他,你没有哪里对不住他。”
“没有,我只是感叹而已。”
章媛想了想道:“我老公说,他们医院的癌症病人,年轻的二十多岁就有死的,那才叫可怜呢,可有什么办法呢,癌症发展那么快。现在的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年轻,女人乳腺癌就会死人,想想就害怕。”
“你害怕,大家一块去做体检,就你还不去。”李素琴道。
“我应该,应该没事吧,要真不幸运,也没办法,听说要把**全部切了,胸前没点肉,坦荡荡,内衣都省了,唉……要是我真患乳腺癌,我认命了,你看我平时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跟我老公一样,辣的不吃,烧烤不吃,烟熏少吃……这么忌口了。”
趁李素琴上楼的时间,徐玉珍课间休息,坐到章媛旁边,她虽心存恐惧,却希望从章媛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乳腺癌的信息,只因为章媛是一个癌症医院医生的老婆。
“章老师,你对乳腺方面的知识了解很多呀。”徐玉珍道。
“马马虎虎吧,呵呵,我不专业,都是我老公平时说了能记住一些。咱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不然,一旦患个啥病,挺麻烦那种,要花很多钱去治,老公都会嫌弃,恨不得马上换个新的老婆,这社会太现实了,没多少感情的。”
“是的,女人要对自己好。”徐玉珍努力微笑掩盖心事。
晚上下班,回到家,章媛告诉我罗伟安的死讯。
“罗伟安死了,下午五点多断气。”
“唉。”我只是叹气,没有一丝压抑。
“我以为你知道。”
“没有,没知道。”
“他是你病人,我以为你会关注他。”章媛道,说起了李素琴给她看罗伟安照片的事。
“像罗伟安这样的病人,太多太多了,挺令人遗憾的。”
“是挺可怜的。”
章媛的回答,貌似已经忘记已经过世的岳父,在犹豫治疗还是不治疗时,其实也考虑了经济问题。一旦不持续治疗,就很难维持健康状况。
入睡,我脑海里竟然出现罗伟安的脸,失眠了。我想他家现在肯定很忙,很乱。
低调处理,罗伟安父亲这一生也是经历不少事情,红白喜事,经历过那么多白事,帮助别人料理过那么多后事,自己的儿子过世了,过来帮忙的亲人都戴着口罩,罗伟安是病逝的,肺癌,大家都害怕传染。
门外守着要债的人闻到死讯都已离开,觉得太阴,不会在此停留。罗伟安的前妻和儿子戴着口罩,随着其他亲戚进入,偷偷的哭泣。
大家平时见面甚少,有些人甚至没有见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经验的那几个人,主动处理,给死人最后的体面,洁身,穿上寿衣,铺好随身的物品。
打通殡仪馆的电话,等待工作人员上门,带着裹尸袋,把尸体拉走。家里没有哭声,大家只是安静的悲伤和惋惜。
不说话,不问你是谁你什么关系,袁超也在场,和大家一起都戴着口罩,他害怕别人认出自己,害怕别人介意自己患肺癌的事,他说话,呼气,打喷嚏都会习惯远离他人。
他参与了罗伟安的洁身环节,扶住罗伟安的后背,在不宽敞的卧室,四个男人配合,先脱光衣服,洁身后穿新衣服。罗伟安母亲老泪纵横,她早早给罗伟安喂了饭,现在衣服穿完,拿出二十元钱塞进罗伟安的手心里。
亲人们自发的拿出钱,五块,十块,二十块,交给罗伟安母亲,最后放进罗伟安新穿的衬衫口袋里。气氛凝重,空气混浊,在屋里忙碌的人都焦躁不已,都期待殡仪馆的人快些到来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