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安的母亲在客厅里的电视柜旁腾出一个位置,摆了一张桌子,盛了满满一碗大米,点上白色蜡烛,一支香燃起,插在一碗米中间。
这些东西,早在一周前就准备好了,在纸火店,货比三家后买齐的。找来一个小型的老款录音机,重复播放哀乐,中间播放几段南无阿弥陀佛的经文。
人过世,条件受限,只能一切从简。
罗伟安父亲拆掉一把烂椅子,取了一块瓶子高的木板,再从抽屉里找到一张红纸,再翻出一支旧的毛笔和墨水交给一个亲戚,再从兜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罗伟安的生辰八字信息。
五分钟过去,灵牌制作完成,摆在香火前。
罗伟安父母心情接近崩溃,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母亲一眼就看出多年不见的孙子,走到卧室门口,待卧室里的人出来,招呼孙子进去,低声让孩子跪下,关上门,她担心走出这屋就见不着了,孩子没机会跪了。
罗伟安前妻站在卧室门口,大家都戴着口罩,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谁在做什么?
“可以了,起来吧,你儿子过来了,我儿啊你就安心走吧。”老母亲含泪道。
看着儿子起身,罗伟安前妻先走到客厅,站在人群中,小小屋里大概有十个人。袁超认出罗伟安前妻,以前大家都认识,本该打声招呼,可是情况特殊,眼神交汇,都无法相认。
大家假装陌生,无心理会他人。
手机响起一首老歌的副歌,罗伟安父亲接了个电话,殡仪馆的车子已经进入小区,他重复了单元楼和门牌号,不到三分钟,两个中年男人进来,表情严肃,亮明证件,很客气的核实信息。
罗伟安父亲进入自己的卧室,拿出一个提包,翻出一张死亡证明。儿子在家里过世,发现后立即联系了就近的医院,一切手续妥当,大家目送着罗伟安的尸体。
袁超本想跟随罗伟安的尸体一块去殡仪馆,但是已经有个人伴随罗伟安的父亲前往。一切安静进行,尸体上用薄被盖住,收尸的两位工作人员出门前拿掉口罩,穿着便装,抬着担架出门。
如果不是熟人,谁也不知道这家里发生了什么。在这里居住的人,互不关心,也不会理会身边走过的人到底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时间正好,夜色浓了。
运尸体的车,只是一辆普通的轿车,改装过的,后座椅子只留了一个,打开后备箱刚好能塞进一只棺材大小的长方形箱子。
动作迅速,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趁着夜色,车子一路开往殡仪馆。
屋里,家里完全没有准备伙食,唯一能给人解决的只是喝水问题,饮水机下的纸杯已经不剩几个。大家开始收拾屋子,罗伟安生前睡的卧室,所有他的物品全部收完打包,他一直居无定所,来到这里住的时间也不超过半年,没有多少东西,衣服也不多,收了一只行李箱都装不满。提包里装了一些证件和文件,身份证和手机已经被他父亲拿走保管,他母亲站在门边,在里面帮忙收拾的两个女性,包括罗伟安的前妻,在整理遗物,不需要的通通收好,找地方丢弃或是焚烧。
十五分钟,床铺清理完成,卧室里空荡荡。
屋里灯亮着,平时舍不得开这么多灯。客厅重新被布置,一些小件的家具都被收拾进卧室,只留几把椅子在过道旁,这里要布置灵堂。
晚饭时间早已过了,关系一般的人,陆续离开,最后留在屋里的人包括袁超和罗伟安的母亲,只有六个人,另外两个是罗伟安的前妻和儿子。
袁超拿起手机,核实了人数,待会可能还会回来两个人,他点了外卖,简单解决大家的伙食问题。
屋里空气流通差,浓重的香火味,包括刚刚走的人,所有人在灵牌前都上了一支香。没有罗伟安的遗照,等明天再去做。
罗伟安母亲收了点帛金,小心翼翼收起来并记录好。老泪纵横,诸多无奈不可说。
在言谈中,袁超知道两老的计划,越快越好,今晚就安排火化,骨灰先带回来。
外卖小哥不知道里面的状况,匆忙离开,大家看到有饭吃表情都变好了一点,拆开口罩吃饭。只有罗伟安的前妻和儿子拿着盒饭走到阳台,那里光线昏暗,背对着屋里的人快速吃。
“你们都回去吧,我很感激你们能来,我儿对不住你们。”罗伟安母亲低声道。
袁超本想等待罗伟安的骨灰回来再离开,但拗不过老人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罗伟安的前妻和儿子。袁超故意放慢脚步,看到了罗伟安前妻的脸,相视不语。
袁超很想开口说什么,他很想拿到钱,可是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自己无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