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珍有给我消息,问的一些问题,在我看来早已明了,可能在病人眼里,可能要的不只是问题的答案,还有一些有用的建议。
同样的需求思维,生病的时候,大家都会想到要是有个当医生的朋友就好了,可以问清楚各种情况。
如果时间允许,我可以一直保持热情,尽量去回复。回答得越多,我越发感到焦虑,觉得徐玉珍这样一直拖着下去不是办法。
作为回应,徐玉珍偶尔会拍几张女儿在幼儿园里生活学习状况的照片发给我。
每个病人有自己的顾虑,因为癌细胞在身体里,肉眼看不见,病人在没有受到直观的生命威胁时,就会松懈,产生各种顾虑。
当发亮的刀子横在自己的脖子时,已经没有退路,就会不顾一切。
可是生病,如果一直犹豫,结果往往是难以意料的失控。
徐玉珍问我:“甄医生,我感觉**肿块有变大的迹象,害怕吗?”
我还是回复:“尽早去医院治疗。”
我有为她着急的意思,却找不到办法能让她积极去治疗,我甚至想问她家人的号码,劝其去治疗。
汇报工作的休息时间,我看见黄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在路上的图片,配上归家两个字。
我想可能事情不妙,发了消息去询问。意思大概是,黄剑父亲身体不适,去到镇上的卫生院,医院建议去县医院看,于是送了县医院,还在路上。黄剑不放心,还是请了假回县城看看。
黄剑到达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路上并不顺利,遇到肇事塞车。
他姐夫已经办好住院手续,只因住院部人满,床位要等到一位病人收拾完了才有空床,病人还躺在病床上,家属来来回回办出院手续。
黄剑在走道上看见父亲坐在休息椅上,微微呻吟,看着难受。
“爸,怎么样?”黄剑问。
只见他父亲摆摆手,一言不发。等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都跟你姐姐说不要带我出来了,待在家里就好,她就是硬要把我拉出来。”
黄剑看见姐姐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疾步靠近,看了一眼低头的父亲,确定距离远听不见他们讲话。
“姐,怎么样?”
“医生帮办这个入院手续,我感觉很勉强,说难听的,去省城的医院都选择不治疗,来县城医院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输液消炎缓解,意义不大。”黄剑姐姐道。
黄剑找到卫生间,吸了一支烟再出去,在院内的小超市买了几瓶水,提到父亲与姐夫面前。
“送我回家吧,别住了这院,没啥意思。”黄剑的父亲几乎是在哀求自己的儿子。
他姐夫使了个眼色,两人离远了老人。
姐夫道:“爸从省城回来,具体什么状况,你姐解释得也不清楚。”
“爸放弃治疗,因为继续治疗是要开刀手术的,他没有信心了。”
“那出院时候什么状况呢?会不会危及生命?”
“倒是稳定了几天,没有恶化,不过出院时医生说了,可能会恶化,人不在医院什么也做不了,恶化是迟早的。体内感染就很麻烦。”
“那是怎么打算?你怎么想。”
黄剑深呼一口气,现在说放弃感觉很残忍,事实上也是在放弃。
“姐夫,我说不动爸,我没有强求他,之前你也知道,做手术是我出的主意,他现在还在怪我,我没有再劝,虽然是往好的方面劝,但承受疼痛的是他,他不愿意,我也不好再劝了,即便我是他儿子。”
“我意见和你一致,我们想为他好,是否接受也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是这个意思吧。”黄剑脑海里,觉得最难接受的那个事情可能不会太远,父亲过世。
“其实,你可能也知道,爸不愿意继续治,有考虑经济的原因,一方面也是为了你考虑,这么大个负担,对你的感情婚姻问题确实有影响。”
“我知道,所以我很矛盾,娶不起媳妇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眼睁睁看着爸这样痛苦,我觉得万分残忍。”
“大家都一样,你姐背后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爸跟我抱怨过,花这么多钱,要是能治好也倒没事了,这事是能不能治好都是问号,要一直花钱花钱,还要忍受各种检查和治疗的痛苦。他说,你,你姐,都尽力了,不用愧疚什么的。”
“是吧,只能这样想了,也没什么办法了。不是普通的病,是癌症,没有后续巩固,可能还会复发。”
“既然来医院了,那就先治疗吧,能缓解就缓解,反正在家,看着他疼痛我们一点办法没有,在医院待着好一点。”姐夫建议道。
看着姐夫先走,黄剑在背后慢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