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四点钟,护士过来把床单换新,黄剑父亲终于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不适感稍稍舒缓。平静的闭上眼睛休息。
姐姐姐夫坐在一旁,姐姐拿出手机,拍着父亲的脸。黄剑站着,走走停停,坐立难安。姐夫问道:
“黄剑,你请假多久?”
“今天下午。”
“那要不你先回去上班,我先看两天,后面你姐姐接着,你看看后面能腾出时间再来,把周末留给你。”姐夫建议道。
“也行吧,我先多待一会,晚上能赶回去就行。”黄剑道。
在他的内心里是矛盾的,害怕回去了父亲发生什么意外,按照他自己判断,父亲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了。
母亲打来电话,询问入院的情况。
“妈,已经都办好了,现在爸刚睡下,病床紧张,现在才安排得到。”黄剑努力保持镇静。
然而母亲的话却让黄剑倍感凄凉,虽然事实可能更加残忍:
“家里亲戚说啊,癌症治不好的,现在在医院待着费钱,不如早早带回家里。”
人家这样说倒也没有什么错,在家过世,始终是觉得踏实一些,在医院,亲友过来看望,能做的很少,大家无法施展,只能以医院要求的为准。
“妈。管人家怎么说了,我和姐是他孩子,我们自己决定怎么做,在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在医院还好一些,花钱就花钱吧,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依你们的意思吧,我也劝不动你爸,要他听你们的,可是他自己就那个脾气。”
“妈,我和姐还有姐夫会劝的,放心吧,你安心在家就是。”
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要说什么,其实黄剑也都懂,这些年但凡提到钱的问题,总是绕不开父亲患癌这事。母亲总是忍受不了外人的闲言闲语,那就是他父亲治病把家里搞穷了。
在回还是不回这问题上,黄剑是充满矛盾的,天大的事,工作不能丢呀。单位的上级打来电话询问,一方面是工作上的,另一方面问候他父亲的病情。
“病情还算稳定,就在县医院处理了,不碍事,家里有人看着,我的工作安排不影响。”黄剑努力保持平静。
站在卫生间的门口,遇到一些家乡的熟人,熟悉情况的人都会直接问他父亲是否有所好转,而不清楚的人,则会问家里谁来住院了?黄剑突然害怕遇到熟人,因为在这医院里走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谈癌总是很小心翼翼。
返回病房,父亲坐起来,提出想喝水,黄剑让姐姐从储物柜里拿出水杯,接来半杯温水。
“你工作忙,有你姐在这看我就行了,有什么事还有你姐夫在这,你就先回去上班,不用担心我。”
父亲说这话听起来费了不少劲,呼气很艰难。黄剑帮他揉揉肩膀,低声道:
“爸,不碍事的,我请假了半天。你没事我才安心呀,你要听我们的,安心在这治病。”
医生进入病房,叫了父亲的名字,递过来一张单子。入院前面诊反映有呼吸难受,医生开了拍胸片的单子。
“病人能走动吗?需不需要轮椅?”医生问。
“需要的,吃东西太少了,走路没劲,很慢。”黄剑姐姐道。
“那还是准备一把吧,去护士站那问问有没有。待会去拍片子的时候,多去两个人,病人行动不便。”医生道。
黄剑拿着单子,不知后续还要做什么检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希望多做几个检查,确认父亲的身体可能恶化的情况,自己才好决定是否立即返回工作。
“过来扶着我,扶我进卫生间。”父亲道。
“大的小的?”黄剑问。
“大的。”
“你不方便活动,就在床上处理吧。”黄剑建议,便盆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病房人多,尴尬啊,味难闻。”父亲一脸愁容。
“大家都是病人,谁会介意这个?”尽管看着病房里别的家属有在吃东西,黄剑还是尽量父亲放弃起身去卫生间,虽然卫生间就在病房进门处。
“那你帮我。”
看来父亲确实非常不适,他一边扶着父亲的后背,一只手提着便盆。父亲通过造口排便,黄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他操作,动作很慢很小心,颤抖的手,造口有些发炎的迹象。
父亲嘴里嘟囔着,感叹烦人又烦自己。黄剑匆匆进入卫生间里处理便盆,姐夫在一旁用湿纸巾帮忙清理,看着父亲闭着眼睛平躺,呼吸声传来。
假如父亲即将离去,这段仅剩的时间,跟他说什么好呢?黄剑大脑空白,没有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