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紧紧望着屏幕上的一角,心中有点紧张。那个黑了的视频究竟是什么呢?
现实毕竟不是恐怖小说。
导演看到不正常,吩咐周围的员工去看一眼,也没有太在意,不一会儿,那员工回来了,说摄像机不见了。“被偷了?”导演情不自禁地皱眉。
以前就有偷摄像机的。
有小偷想来钱快,又好逸恶劳,就在死角处把人家的摄像机给偷了,然后再卖给二手市场……导演就认识这种小偷,可听说最近他金盆洗手,转行碰瓷去了。“连接设备的线呢?”导演问。
“那还在呢,插口都在,就摄像机不见了。”员工回答。
“等会再检查下。”导演重新盯画面,“叫摄制组把备份的拿过去。”虽说道具组管各类器材,但摄像器材还是归摄制组管的。到底摄制组权力大,有时会压导演组一头。
导演对摄像器材丢了并不太上心。
毕竟拍摄都有折损,给的投资里都考虑这些。不然拍摄起来,梨子烂了,板凳摔了,没钱买,那就不拍了?一台摄像机千把来块,对个普通人家来说,可能有一点点问题。但对拍摄任务而言,当真算不了什么。
员工喊了一声,跑走了。
可人刚走,导演助理忽然叫起来:“导演,坏了!又有一个画面黑了!”导演一听,立马寻声望向监视器,果然,屏幕左下角的一个原本有机位的地方一下子变黑了!这?现场直偷?
导演觉得这事情不对头。
他跟助理吩咐两声,助理离开椅子,将椅子一挪,过来请我们过去。这话虽然说上去很绕口,但事实上导演不方便离开监视器。我左右环顾,呸,老王跟那伙人打牌去了,牌局一时半会离不开人。只得由我和宁虚去听导演说话,这时候导演已经把宁虚喊打板的事给扔脑后了,他把手一指,示意我们看屏幕。“黑屏了。”导演说,“估计那边出了点事,麻烦你们去看看。”
我答应一声,挪着拐杖慢慢往前走。其实我觉得我才华挺能顶导演助理的位置的,助理腿脚比我好,两方调个职正合适,可惜导演不让。
我和宁虚一同来到摄制组,问他们那几个机位的摄像机在哪。摄制组官架子大得很,不情不愿的,爱睬不睬,不说一句话。“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宁虚瞬间火气直冒。
接下来就是他骂人的时间,我就不细说了。
“好了好了,有几台摄像机出问题了,我们去看一下。”我看他骂得差不多了,出来打圆场,“要不劳驾几位帮我们看看,什么情况?”
那几个摄制组成员挨了骂,一肚子火气,正要发作,忽然见到台阶,终是忍了下来。“我也不是不愿意说,主要实在不归我们管!”其实一个干瘦男人道。他把身子往大的摄影机后挪了一挪,道:“那个是外包的!”
“什么意思?”
“他们的器材质量比我们的好,也不归我们管。”干瘦男人道,“我们只有使用权,到时候还给人还回去!”宁虚听了,有点着急,他现在和导演一个想法,就是有人偷摄像机。
“他们专挑贵的。”宁虚焦急地说。
我心想:“哪能啊!”有点不以为然。小偷未必知道哪款摄像机昂贵,再者说了,在一个片场里偷摄像机,怎么不在还没开工的时候动手?现在都彩排了,这些镜头互相交错着的,很容易就抓到他。“大叔,麻烦您告诉我一声,那机位在哪,我们自己去看一下。”我客客气气说。
干瘦男人也不多说了,手往湖边一指。湖水一片清澈,远远的地方还浮着野鸭,有一只抖了下羽毛,将头埋在翅膀下。
“两个都在?”我问。
“对。”
“都这边?”
“没错。”干瘦男人停下手中的活,探身望了一下,“就那里,没错,你们小心点!别跌湖中了。”
我肯定没那么傻。
问清楚地点,道谢一声。宁虚就急急忙忙要去看情况。他看我腿脚不方便,就叫我慢一点,先行离开了。“这件事有蹊跷。”我心想。如果不是听导演助理说是摄像机失踪,我绝对以为是哪里的线路松动了。这也太巧了!都捡一排的摄像机偷,还隔这么长时间。
我要是小偷,我肯定拿了几个就跑了,哪里还用费这么大劲?这偷偷摸摸偷一个,找个地方藏一下,再偷一个,有必要吗?到时候报警,找条狗来,一下子就把他抓到了。
这么想着,我脚下的功夫就慢了一点。
等我走到湖边时,宁虚蹲在岸上张望,什么也没有。“失踪了?”我问。“对。”宁虚说,抬头看了我一眼,“是防水摄像机。”
他说这话意思很明显。
防水的,就是贵一点。
中诚电视台这种地方不差摄像机的,但大多数是能符合录制条件,质量能过得去便行,用不着太好,也不会太差。特别好的,台里也不是没有,但肯定不能调给我们,那大多匀给新闻部门,人家那才是亲儿子,我们都是后娘养的。所以如果有需要,那都是外调,找一些和电视台有业务关系的人租来的。
这批摄像机也是如此。
我和宁虚做事风格不同,从某种意义上,压根就不适合成为同僚。可对于这档综艺的摄影要求,还是挺一致的,都对摄影器材要求非常高。
我的想法是,真人节目,那必须突出一个“真实”,虽然我们知道它是假的,但老百姓不知道,这就需要全方位的调动,特别是摄制组,要把“真”的感觉剪辑出来。我以前学习影视制作时,老师提过一个问题,说,你们说,对于影视拍摄而言,究竟是虚假的真实重要,还是具有真实感的虚假重要?
这个问题任何学过影视的都能答出来。影视,必然是具有真实感的虚假!
而这个真人秀又是动态的。它是需要参赛者从这个跑道,飞奔到另一个跑道。从这个桩子,跳跃到另一个桩子。
摄像器材如果不太好,摄制的结果肯定要么PPT,要么马赛克,到时候提什么真实感啊?直接提起裤子说不行吧!所以,我毫不犹豫在方案中的预算里,挪出很大一部分比例用于投资摄像器材。
而宁虚的想法就没我这么复杂了,他只是觉得,好作品,就该用好器材!管他服化道摄影布景,通通都用最好的!他这是一种大手笔,某些洗钱专家特别喜欢。可顾游山是想靠这个栏目赚钱的,他仔细分析了我和宁虚两人的报告,毫不迟疑地挑选了一份。他知道,哪个人可以相信。
宁虚蹲在湖边,检查下连接线的插口。“摄像机没拧上螺丝?”我问。
“应该是脚手架。”宁虚说。
“……”
“地上有痕迹。”宁虚指了下石板上的白色拉痕,清晰可见,显然是新划的。
我看了一下,得出个结论:“不会是掉水里吧?”
“偷到摄像机扔水里?”宁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有谁偷摄像机还偷脚手架?”
“……”
宁虚一阵沉默。他显然没考虑到这点,他刚才先入为主,被导演助理的一通话给带错了方向。我用拐杖捅了捅地,然后环顾四周。“你在看什么?”宁虚问道。
“看其他摄像机。”我回答。
“你是说,有其他摄像机也被偷……不是,我是说,也被拿走了?”宁虚仍然不信是掉水里了。在他看来,摄像器材落水得要有声音。而我知道,彩排就是找几个员工自己跑一遍跑道,刚才员工落水声音更大,容易把这边摄像器材落水的声音覆盖了。仅凭地面划痕的方向,其实很容易判断,三脚架是朝湖里倒的。
可我懒得和宁虚解释。“不是。”我说,我目光落在一位摄像师身上,他扛着摄像机不停走动,范围大致就在这边徘徊。“走,去他那问问!”我说。
“……”
“看他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我说。
科技日异月新,都什么时代了,还靠臆想来推测。我实在想不通宁虚在搞什么,有摄像机可能拍到的场景不用,装什么名侦探柯南!我走到那名摄像师身边,拍拍他,示意他停一下。也亏是彩排,正式开拍叫人,麻烦多了。彩排最后剪辑出来的,大家看个效果,少一点镜头并无多大关系。
那摄像师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叫他,把原因一说,他也理解了。放下摄像机,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回放。他并没有拍到那两台摄像机掉水里的事,不过镜头扫过,也录下了摄像器材从运转到失踪的那段时间附近经过的人。
路过的只有丁惠。
她青春年少,跑来跑去的活,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宁虚瞬间怒了。
我见他神情,心觉不妙,想伸手拦他。
可惜动作慢了。宁虚快步冲出,朝对岸跑去。冲到丁恵面前。
我这还拄着拐杖呢,自然跑不过他。
只听丁惠“啊”地一叫,惊慌失措,被宁虚一把揪住肩膀。监视器后的导演也惊住了,扔下监视器就站起来。他招呼员工暂停拍摄。接着破口大骂。“不是我!”丁惠糊里糊涂的被宁虚一通训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吓了一大跳。我在这里只能听她遥遥地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