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导?”
我心中暗觉不妙,敢情我白天跟他说话,他转眼就把我卖了啊!心里难免有了点芥蒂。
这边黄老板像猪般哼唧:“可不是?邓大导演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这事,您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要是早知道您看中咱们家小琳,我干嘛推荐其他人给您?我真傻!我应该知道,她曾经和您曾经合作过……她干活认真,演技又棒!不是我吹的,我们公司出来的艺人,就没有一个不好的!”
黄老板开始吹牛。
我说道:“说重点!”
“好,我说了!”黄老板说,“那前经纪人不是我指派过去!邓大导演提醒我,我这才发觉,这娘们根本不是好东西!您想想看,我们家小琳,根本不是专业演员出身,把她往文艺电影上推,不是在害她吗?哪个导演敢用?敢拍的,风声又怎样?我想通这点,气不打一处来,和她吵了一架,把她开了——暧,您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说罢,凄厉地叫了一声,毛骨悚然,接着又抽抽搭搭哭起来。
我只能好言相劝。
“暧,您可不知道!”黄老板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人啊!她竟然连您的片都敢拒绝,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活?这还是邓大导演提醒的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得罪哪些人去!真是害苦了我!”
黄老板仿佛失去了几千万,哭得可大声了,他说道:“我听到这事,心就凉了半截,想着,哎哟喂,真辛苦!我得罪了这么些人,可不活了!邓大导演为大神您说了好些好话,把我臊得慌,可难为情了……我心想,完了,我的前途真完了!”
“不至于!不至于的!”我好心劝黄老板。
“您不懂!我挂了邓大导演的电话,就去找她,哎哟喂,这小丫头片子,几年前来我们公司,说话可怜巴巴的,说喜欢影视界,想干出名堂,又说她一个女孩儿,许多公司都不要她。我看她是财大的,同情她,就收她到我们公司来了,谁知道,她竟然做出这种事?连谁的事重,谁的片好,这都分不清,还混什么娱乐圈,赶紧回家吧!”黄老板气急,“她还死不认错!我们吵了一架,我把她炒了。之后就想给您打电话,这电话总不通……我心想,得了,您嫌弃我了,我还是找个天台跳下去成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再次强调。
“您可不知道我心里的苦呀!您总算接了电话,给我个机会把事情给说明白……”黄老板呜呜咽咽哭了许久,倒了半天的苦水,我听得脑袋大,腹中又饿,只想把他糊弄过去,好搞点吃的。谁知道,这家伙听出我的敷衍,唧唧歪歪没完了。
“您看中小琳了吗?看中了吗?没看中,那都是我的错,我还不如现在就去天台跳下去!”黄老板哭道。
我有些烦闷了。我怒道:“你不是推荐柳露吗?这时候怎么又扯吴曼琳呀?”
黄老板也叫:“您不是也没看上柳露吗?”
“……”
黄老板忽然压低声音道:“那姑娘,是人情!之前我和她父亲在收费站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与朋友吃饭,是戏剧学院的余戏文教授求到我这的,我不能不给面子。可小琳呀,也是我们公司的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您看中我们公司的人了,我干嘛把机会往外推呀!”黄老板神神叨叨的。
我叹口气:“再说吧!”
黄老板急了:“可别再说了呀!”
我无奈道:“你都联系上邓导了,找我干什么?一个剧组最大的,难道不是导演吗?我上午给他找的演员,直接被他毙了,所以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难道不更方便?”
黄老板一琢磨,然后道:“可他让我找你啊?”
我恼怒道:“但他官大!”
黄老板傻乎乎道:“是啊,他官大,他让我来找您,我还敢不听吗?”
我一时气急,半晌说不出话来,黄老板一琢磨,心里一激动,冒出了另一种想法。
他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因为我私底下和邓幸导演联络,惹怒您了吧?”
我:“……”
我心里想骂脏话。
“行了行了,我会考虑的,你现在先别烦我!我连饭还没吃!”我有点不耐烦地道,“我挂了,先吃饭!”
我也不待黄老板说话,直接把手机给挂断了。再看手机记录,向上二十多条都是他打来了,看得我眼皮直跳,中间还有是邓导的,其他几条分别是丁惠段必胜等人。
爸妈也分别给我打了电话,但好在他们看到没人接,补了一条短信。妈妈说,今晚她和老爸要去大姨家,帮她家搞房屋搬迁。自打表哥仇丰上大学后,大姨大姨父两人商议再换一个住宅,把原先的学区房卖了,换了一套地理位置稍微偏一点的房子。因为想节约点搬家费,所以希望爸妈能搭把手。“估计要很晚,你别等我们了。”妈妈在短信中说道。
我回复一句知道了,然后给邓导回电话。
邓导在手机里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他把黄老板怎么找他的过程,又说了一遍,其中不乏有黄老板死皮赖脸的个性,与他惊天动地、惊悚凄凉的哭声!“黄老板真是个人物!”邓幸如此感慨道。
我只能唯唯诺诺,应了几声。
好不容易电话挂断,我终究松口气。然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我一扫来电,还是黄老板的,接也不接,就放它在那响。
老人常说,暴风雨时精神病容易发作!
我相信这个道理。被这么一大堆电话袭击,我相信,在这些人中,不是他们有病,就是我有病!
想到这里,心情愉悦很多。
走到厨房,翻找电饭锅,淘米,加水煮饭。我妈说,以后不会烧菜,连老婆都讨不到,所以逼着我学过一点。我对此没意见,毕竟在我家,还是老爸烧饭多。我把电饭煲插上,翻出鸡蛋西红柿黄瓜胡萝卜,随便切切,准备下锅炒菜。
人活在世上,不得不低头,有时候低头了,才发现,以前不是抬头挺胸做人,而是太自负,把自己放在云端之上,早点改正毛病早轻松。
我烧好菜,盛好饭,端着碗去电视机前看完了一整集新闻联播,黄老板的电话还响个不停。我不搭理他,难得回家一趟,我想轻松一点,我脑子不停地在想,今晚是看点小说呢,还是整合点学习资料?
我的脑海中,天使与恶魔在纠缠着,理智与惰性也在兵刃相接,直到我吃完饭,它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我把碗筷浸泡在水池中,等把灶台擦过一遍了,这才慢悠悠走到手机旁。
电话还在响着。
我已经打算关机了。
我恼火地从沙发后翻出震动的手机,然后一看来电显示,稍微愣了一愣,是段必胜。虽然这小子出卖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和黄老板算得上是一路货色,但毕竟是同龄人,对他宽容度稍微高点。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喂,你……”
接着,来声把我的话打断了,出乎意料的,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丁惠哽咽道:“你知不知道琳琳在哪?”我当然不知道啊!可话不能这么说啊,我按下性子,说道:“别急,出什么事了?”
丁惠抽抽搭搭道:“琳琳不见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她早上出去说找你,现在还没回来。”丁惠啜泣地道,“她带了手机,可我怎么打,也打不通……我想问你,你有见过她吗?”
“……”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丁惠那头传来其他声音,段必胜那讨人厌的家伙叫道:“惠姐,让我来接!”丁惠似乎像是打了他一下,他哇哇大叫,然后那边闹哄哄一通后,丁惠的哭声更大了。
但最终,小段还是抢过手机,他跟我道:“就是这么回事,刚刚惠姐跟你说了。”
“我早上是见过她。”我有点崩溃,“可这都晚上了!”
“是啊,都晚上了!”段必胜郑重其事,“外面还下着暴雨!”
“……”
“所以你们在哪儿分别的?”段必胜问。
“……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我出来,带你们去!”我忽然倍感心累,我翻箱倒柜找雨衣胶靴,这天气啊!刚刚的澡是白洗了。段必胜听了,答应一声。我边找东西边问他们,有没有去吴曼琳家找。
段必胜问:“你知道她家在哪?”
我:“……”
我知道啊!
但我不能说。我感觉越说,越说不清了!丁惠似乎听到我们的交谈,急急忙忙叫了一声:“我去她家看过了,她不在家!”
段必胜对着手机通话孔嚷道:“听到了吗?阿幕弟弟,惠姐说她不在家。”
“听到了!”我心情神烦。
“现在通话也耽误事。”段必胜忽然说,“你报个地点,我们在那集合,别的事都先放一边,这么大的雨,要出事就麻烦了!”
我心里一惊,想起多年前有人雨天掉进没盖盖子的窨井里的事,这黑灯瞎火的,的确危险。
“好,就在北门见面!”我把公园的名称报给他们,那里有湖,有桥,确实算不上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