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三杰中,老大沈非梦痴迷实用,他立志将先祖着作中的一些理论加以试验和推广。
文天祥认为这就是他心中科技部部长的角色,目前的大宋六部,只有工部似乎靠点边。
他一想到这是战时,可以一切从权,便提议在枢密使下设一个军计监,从事一些与军事相关的研究。
众人不解,他也未做详细的解释,在他看来,对于在《梦溪笔谈》中被称为火油的石油的勘探和开采,对于水泥这种现代建筑神器的研究和规模生产,对于在南方非常实用的水力装置的研究和制造,等等,都可以以应用于军事的名义归于这个军计监来负责。
沈非梦的资历不够,于是他请武备监副监守岳精炜兼任军计监监守,具体事务则由沈非梦统管。
老二沈非溪是典型的工匠,擅长各类新奇器具的设计和操控。这次热气球的空中悬停和方向控制,主要都出自他的头脑和一双巧手。
兄弟俩主导军计监,文天祥很放心,这就是上一次徐尔爵与徐大刚和徐二刚的结合。
文天祥又一次深深感到,我大中华的文明从来不缺少有智慧的匠人,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地位和机会!
老三沈非谈才十六岁,他一心想拜在文大人门下为师。这点,老大老二也想过,可是实在不好意思;少年沈非谈则毫无这个顾忌,他的直率和朝气,让文天祥非常喜欢,当即收下了这个开山大弟子!
水泥的研究制造,在沈非梦兄弟主导后明显加快了进程。很快,这种用料普通,制造简单的建筑材料,在福州城里普及开来。
迁到福州的临安、扬州等地军民和皇室所需要的房屋,虽然从原来住户手中购买了一些,但毕竟迁移的人数过多,原有的福州城住宅价格涨了三倍,也满足不了外来户的居住要求。
大规模的扩建因为雨季耽搁了很久,这连绵不断的暴雨虽然迟滞了蒙古人的铁骑,可也让福州城的外来军民叫苦不迭。
如今雨季才过,又有了被文大人定名水泥的建筑神物材料,整个福州城如一座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有新的房屋平地而起。
当地住户见用水泥抹平的墙面平整、结实,而且防水效果特别好,纷纷效仿,恨不得把自家的老房拆了重盖,这让整个福州城外烧制水泥的专用窑每日里浓烟不断。本来在晴日里瓦蓝的天空,也因为终日充斥着各种烟尘而显得雾气蒙蒙。
文天祥很无奈,这个他真解决不了,好在所有人都觉得住上由神奇的文大人发明的又一种神物建造的新房,比看见蓝天要重要得多。
只要有钱,想看蓝天的话,就去坐神球。据上去过的人讲,到了百丈以上的空中,天会变得很蓝,而地面的人犹如蝼蚁。那种感觉,觉得自己就是神仙。
不过神仙住的地方都很冷,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嫦娥居住的月亮叫广寒宫了。
曾经有一福州的纨绔,在特事营的士卒要求进入竹篮要穿厚厚的棉袄的时候,非要逞能,说自己在冬季都只穿单衣,然后抱着一坛烈酒就爬进了竹篮。
由于所有坐神球的人都签了生死状,所以齐梁没再劝。于是那个纨绔下来后,双手双脚都冻得僵硬无比,一串鼻涕和两行热泪成了三根冰柱,一直延伸到脚下!
解决了几十万人的居住问题,文天祥和陆秀夫开始商议另一个逐渐凸显的问题:
福州城里原住民和南撤军民如何共存。
福州从南方边陲的临海城市变成朝廷的临时国都,对于原住民来说,开始都很欣喜,这让他们与有荣焉,甚至有鸡犬升天的感觉。
很快,这种感觉被越来越激化的矛盾所替代。
几十万南撤军民,尤其是其中的富户,推高了福州的房价和物价,也让一些原住民大赚一笔,可是对于普通人,就意味着生活反而艰难了。
在雨季,南撤军民缺少房屋,朝廷不得不安排他们和原住民暂时挤住,生活习惯的不同,让大大小小的矛盾越来越多。
吕文焕和刘整封锁福州湾,对于迁移来的军民,更多是心理上的恐慌,对于原住民,尤其是很多以打渔和海贸为生的人,则意味着收入来源受到极大影响。
那些日子,文天祥忙于退兵,无暇顾及这些;陆秀夫和被委任为福州知府的杜浒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焦头烂额。
最严重的一次,原住民中一群渔民和以打零工为生的扬州南迁平民,发生了数百人规模的械斗,造成了双方一共死伤二十余人!
杜浒带着几个役人前往劝阻,也被不知从哪里人来的石块,砸得头部鲜血直流!
“依秀夫看,此事该如何解决?”文天祥也有些头大。
“杜知府已经抓了一些闹事的首要分子,但是双方的仇怨却没有得到解决,不过是被暂时压下去。
长此以往,恐怕还会再生事端。”
陆秀夫忧心忡忡,南撤军民有些是大宋皇族和官宦人家的亲眷,原来跋扈惯了,现在寄人篱下,已经很是委屈,再感到不公,自然难以抑制怨气。
对于他们,文陆二人觉得倒也有可气之处,毕竟,他们以前过于乖张,现在受点委屈也应该。
但是,对于那些相信了朝廷,抛弃家业,千里奔波来此的平民和工匠,如果再被当地人欺凌,文天祥和陆秀夫都觉得心中不安。
“我让府中方笑夫妇带人暗访数日,似乎这原住民中也不尽是自发的仇怨。”
文天祥此语一出,耿直的陆秀夫眉头一皱:
“宋瑞兄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正是,他们回来禀报,那群渔民是受了蒲家的唆使,才大打出手的。”
“蒲家?就是那个色目世家?”
“正是。
高宗南渡以来,不断发展海贸,这蒲家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他们本在占城居住,为了更便利,迁到了泉州。
而后,又分出一支,在福州从事海贸。
理宗即位后,蒲家已经不满足于只做商贸,开始勾连一些官员,甚至也私通海盗,对于其他商贾大肆打压。
朝廷对于蒲家,选择了安抚,不断许以官职,这一代的家主蒲寿庚已经官至福建安抚沿海都制置使兼提举市舶。”
“这蒲家也算深受国恩,以一个外族商人,能做到三品大员,还有何不满?”
陆秀夫很气愤,那蒲寿庚他见过两次,感觉很和气的一个老者,却不知背后有这些算计。
“既然蒲家如此贪得无厌,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非常时期,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文天祥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