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钰的脚刚一踏进门内,抬眼便瞧见了陆青婉正在朝门外的方向探看,方才自己出门去,也未将门给关上,适才自己一瞧见她那副望眼欲穿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动。
不想陆青婉见了他,却是不给个笑脸,急急忙忙背过身去,陆钰可是连句话都尚未来得及说呢,只得是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以为她的态度有了点松动,不想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又恢复如初了。
无法,陆钰爬上了床,陆青婉知道他定是不会去客房睡,却又是不甘心,兀自闭着眼睛装睡,不发一语。
陆钰平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盯着帐顶出神,也不知是怎的,忽地笑出了声,可即便是他自己乐得不行,陆青婉也未有任何回应。
见她如此冷淡,陆钰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清了清嗓子,道:“你还记得长生吗?”
陆青婉的眼皮动了动,仍是不睁眼,不予理会。
见她是纹丝不动,陆钰也不气恼,兀自道:“那时候在那小小的村子里头,我以为那便是我们的全世界,可渐渐的我们都长大了,慢慢的一切也有了变化。”
“刚开始知道比村子更大的地方叫西疆,那时我便以为自己是知道了全世界,可后来又知道还有比西疆还富庶的地方叫都城,”虽然枕边人不愿理会自己,却忍不住继续往下说,好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又道:“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似家乡,可我却忍不住想去看看。”
话说到这里,陆钰忍不住侧过身来,盯着陆青婉的侧脸,又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无论我想去做些什么,你永远都在我身边。”
难得这么煽情,可陆青婉好似是没有进入状态,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陆钰本以为是说动她了,不想她竟是剜了自己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
陆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是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这确实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认,只是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对这个家的感情。”
听了这一番说辞,陆青婉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却是他真挚的眼神,少有这般诚恳的时候,虽是有些动摇,却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去与他说理,只得是轻声道了一句:“夜深了,睡吧。”
见她愿意与自己说话,陆钰心上一喜,老老实实的听了她的话,踏实睡了下去。
次日陆钰倒是起了个大早,见陆青婉仍是睡得香甜,不愿去吵醒她,兀自起身来,不想外头的丫鬟倒是察觉出了里头的动静,推门进来便要说话,幸而陆钰及时制止,否则可不得将人吵醒了。
正好丫鬟人已经进了门,陆钰便轻声吩咐道:“给我将外衫找出来。”
丫鬟听了,忙去里头寻,取来了一件月白色外衫,不想陆钰一见便摆手拒绝,嘴上道:“不是这件。”
丫鬟是困惑的很,老爷以往最爱的外衫便是这月白色的,今儿怎的不用了?
见她仍是懵懵懂懂的模样,陆钰只得是解释道:“我说的是生辰时夫人送我的那件湖蓝色外衫。”
如此说来,丫鬟才明白过来了。
陆钰心道是,这丫鬟实在是蠢笨了些,这好一会儿才知道。
不想待丫鬟伺候他穿衣时,那外衫上头的盘扣却是掉了下来,陆钰登时神色一凛,丫鬟也是畏惧得很,忙解释道:“奴婢手重了,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说话间,那丫鬟竟是要跪下去了,陆钰忙去制止,生怕动静太大,惊扰了陆青婉的睡眠。
又指使着人翻出针线萝筐来,那丫鬟是心领神会,麻利地将线从针孔里头穿了过去,正要动针缝补时,陆钰灵机一动,忙使唤人出去了,那丫鬟尚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只得是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陆钰的眼睛盯着那湖蓝色外衫上头盘扣原先所在的地方,那盘扣如今已然脱落了,清晰可见那块的布料比他处的颜色都深些呢。
良久,轻叹一口气,兀自捉起针线来缝补。
待陆青婉醒来时,入目的便是陆钰正坐在圆凳上头缝补着什么,瞧他那副模样,便知是不得其法,额上都渗出了些汗珠来。
就着姿势盯着他许久,仍是未察觉,看来是入神得很,陆青婉也不忍他再继续这样了,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陆青婉忽地出声,是惊到了陆钰,不想她竟是此时起来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见他半天不说话,陆青婉不禁有些疑惑,也顾不得披件外衫来,下了床径直走了过来,陆钰也未想到她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尚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外衫已然被夺了过去。
这下可是瞒不住了,陆钰见她没几下功夫,便已找到了问题所在,更是不知所措。
陆青婉见他手中捉着件湖蓝色外衫,便知是自己当初送他的那件,这扯开一看,竟是盘扣掉了下来,垂眸望去,陆钰正呆在那里,不见有所动作。
见如此情况,陆青婉心中已然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便问道:“怎得不换件外衫来穿?”
陆钰是啜嗫着,好半天才道:“今天想穿这件。”
见他如此执拗,陆青婉也不再劝说,只拿过他手中的针线,替他缝补起来。
陆钰也是费了不少心血了,见他实在是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
见他这做了许多,陆青婉也懒得再难为他,实则她也能猜到,他昨日去讨好宋齐云,定是有所图谋的。
他这个人,是三分文人气节,七分商人精明,若说起算计人心,他说第一可没人敢说第二。
而陆钰可是把她吃得死死的,知道她定是能原谅自己的,从昨夜开始,便是在使苦肉计,逼她怜悯。
不多会儿,这盘扣便已缝上了,陆青婉迫不及待道:“行了。”
听了这话陆钰是高兴极了,笑得一脸灿烂,可不等他高兴多久,陆青婉便冷声问道:“你与宋齐云,是做了什么交易?”
陆青婉是笃定得很,她了解他,陆钰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为了什么做什么样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
陆钰听了这话,紧了紧手臂,却不欲多说,只道:“你明白的,我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这番算不得解释的解释,又怎能叫陆青婉松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