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字间。
“说实在的,周霸先,什么大风大浪你没见过,穿个女人衣服怎了,试试又死不了,大不了被人笑话,怕什么。”
一排花花绿绿的裙子前,老周伸出手摸过去。
手伸到一半,忽又缩回来。
“不行不行,说的倒是轻巧,但要是被刘仁令那家伙知道的话,老夫一世英名全毁了。”
“得了吧,就你还一世英名,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再说刘仁令那家伙知道又能怎样,他还光着腚在天上飞来飞去呢,你笑话他笑话的还少吗,让他笑笑你又能如何?”
“正是因为以前我笑话他太多,这次若是被他抓住机会肯定狠狠贬低我吧,再说了,我很怕他喜出望外地把我当做同类,我可不想和他名声并存。”
“行吧,借口这么多,那你是想继续每天饱受伤病的折磨,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困在这醉梦院里一直到死?”
“我不想。”
“那就穿上你面前的衣服。”
“我不穿。”
“嘿,你个老顽固。”
像精神分裂一样喃喃自语的老周给了自己一巴掌,气急败坏道:“磨磨唧唧,犹犹豫豫,跟个娘们一样,我看就算没有疯魔你也应该穿上这衣服。”
“咯吱~”门被推开。
老周目光一闪,飞快退到床上躺下。
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拿起书,翘起二郎腿,抖动个不停。
江元和白心月步入屋内。
老周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哟,江院长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也没知会一声。”
“知会你你能做什么,穿上女装出门迎我不成?”
老周被江元的话呛住,心想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到那些挂在云屏上的衣服,江元伸手摸着一件件裙子。白心月还挺下功夫,所选裙子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质地也很不错,布料和丝线都是上好的材质。
“这些衣服都很好看啊,老周你不考虑穿上一件试试吗?”
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一回来就和心月沆瀣一气。
老周掏着耳朵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没听见啊。”
江元拿起一件花裙子走过去,问道:“我说,穿件女装试试呗。”
老周一脸茫然,眯着眼看过来:“穿什么试试?”
江元一字一句道:“女、装。”
拿书的手微微颤抖:“什么女装试试?”
江元叹口气,耐心道:“穿女装啊。”
“穿女装干什么?”
“行,老周你先看书吧。”江元选择放弃。
小样还跟我斗,老周嘴角一撇,“好嘞。”
“今天这是聋了?”江元低声问白心月。
白心月摇摇头,“你看像吗。”
“我觉得不像,明显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老头还挺难缠。”
不难缠的话估计在第三十六章老周就已经穿上女装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放下衣服,江元拉过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方道:“老周,你知道这几天我不在醉梦院去了哪里吗?”
老周翻过身子,留给一个背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元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去了天工阁,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吧,你猜我去做什么?”
“有屁快放,无屁滚蛋。”老周不耐烦道。
江元没在意,自顾自道:“很简单,治愈疯魔,天工阁的阁主骄肆火,他和你一样,也是疯魔。”
老周身体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扭过身来,一脸的不敢置信,“什么,你说骄老贼也是疯魔?”
江元点点头。
“嘿,奇哉怪哉!”老周来了兴趣,坐起身来,“那老贼怎么个疯魔法?像我一样实力大跌,整日身体出毛病?”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兴奋和期待……江元摇摇头,“和你不一样,骄阁主疯魔在不能出门,不能去开阔的空间,否则便会产生对自身危害性极强的恐惧,比如出门便口吐白沫,头晕目眩,时间长了更是有生命危险。”
“这是什么奇怪的病?不过也对,不奇怪还不叫疯魔了呢。我说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骄老贼一丁半点的消息,原来是当起了缩头乌龟,不过你确定他境界没有下跌吗?”
“应该没有。”
“这样啊。”老周略微有些遗憾。
江元嘴角抽了抽,又道:“我去天工阁便是为了治愈骄阁主,现在我回来了,也就是说明我已经成功将骄阁主治愈。”
“挺好,那老贼虽然抠搜至极,但也算替大周镇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治好了挺好。”短暂的兴趣逝去,老周又要躺下。
江元急忙继续吊他的胃口,“你知道我用的什么方法将骄阁主治愈吗?好的,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方法是屎尿。”
话音落,屋内陷入安静。
白心月忍不住侧目看向江元,老周则是一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的表情。
对不起了骄阁主,为了治愈老周先委屈你一下。
“你们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屎尿,牛粪和牛尿。”
老周立马来了兴趣,眼中闪着光,激动道:“快仔细说道说道!”
江元解释道:“了解骄阁主的病情后我就对他展开了治愈,几番尝试才发现只有牛粪牛尿能起到治愈的作用,且必须是新鲜出炉。”
“于是我们找来还在散发着热气的牛粪和牛尿,骄阁主食下服下,疯魔才有所好转,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骄阁主应该还在服食牛粪牛尿,只有这样他的疯魔才能完全治愈。”
……
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工阁。
能出门后骄肆火就不愿意再回屋宅着,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恨不得把这两年错过的风景全都补回来。
走到一处山巅,满面春风的骄肆火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师父,你没事吧,别是又犯病了。”跟在一旁的蓝衣女子急忙把竹筒递上来,“快喝神仙快乐水。”
骄肆火揉揉鼻子接过畅快地喝一口,“啊!喝了这么多仍是喝不厌,老三,江院长是大才啊。”
蓝衣女子美目看向远处山河,淡笑道:“的确可称大才,若有机会定要和他相识一场。”
……
醉梦院庚字间。
江元说完。
白心月眉头微颦,稍稍和江元拉开距离。
老周则是满脸震惊,“真吃真喝了?”
江元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画面感出来了,画面感出来了!”随之老周脸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等他们反应片刻,江元才接着道:“不过这不是关键。”
老周咋呼道:“这还不是关键!还有比这更震撼的事情?”
玛德,骄阁主肯定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这般捏造诋毁骄阁主可不是让你来寻开心的……江元道:“我向你说明此事意不在教阁主的治愈方法,我且问你,骄阁主的治愈方法如何?”
“够恶心,够疯狂,这是一个有味道的治愈方法。”老周啧啧称奇。
“所以你觉得和你的治愈方法相比怎么样?”
老周脱口而出,有些幸灾乐祸道:“那自然是老夫的方法更……”
话说一半顿住。
图穷匕见,江元这小子在这里等着他啊。
江元饮了口茶,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下去,“自然是老周你的治愈方法更简单,更轻松。”
老周沉默不语。
白心月目光盯向老周。
气氛一瞬间改变。
“我知道穿女人的衣服是挺丢脸,尤其是对老周你而言,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的这个治愈方法其实已经非常不错,”江元真心实意地说着。
“我已经治愈过很多的疯魔,骄阁主这个治愈方法远不是最差的,你知道吗,甚至有个男子,他的治愈方法是割势,即使是那种方法他也被成功治愈,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白冬卫。”
白心月点点头,“没错,此人正是北镇玄司的囚犯,严崇山亲手施行的治愈过程。”
老周表情怪异地看着江元,“我怀疑你在为祸人间。”
“随你怎样想,疯魔向来没有治愈方法,我能做到的也仅是如此,不管过程如何,到目前来看结果都还是不错的。”
江元起身,随手拿起几件女装出门而去,无所谓道:
“信与不信,试或不试,说到底这都是老周你自己的事情,将你治愈我不会得到半点好处,你不治愈我也不会损失什么,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疯魔并非出现在我身上,痛苦的也不是我,我只是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尽可能地帮忙,具体如何决断,到底治愈与否,我从来不会强迫我的病人,你自行定夺。”
不给老周说话的机会,江元向屋外走去,见白心月还杵在原地,江元顺道拉着她离开。
“砰”地一声带上房门。
……
“白冬卫,我一回来就没歇下来,现在已经饿的不行了,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江元扬声喊着。
白心月没反应,江元急忙戳了戳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嗯,行,最近万普街新开了一家店,还算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好的,走!”
话说完,江元急忙弯腰蹲下,小心翼翼地挪到庚字间门前,侧脸贴在门上。
白心月不为所动,江元对她勾了勾手,白心月便慢慢走过来,也跟着蹲下。
两人凑在一起,脑袋对着脑袋。
白心月问,“就这样,师父他会穿?虽然你说的那些话算是肺腑之言,但以师父的性子,能否听进还不好说。”
江元低声道:“不着急,这叫先软后硬,我还有后手,现在只是给老周一点思想纠结的时间,等他想的差不多了,我再适逢其时地助力一把,不怕他不穿。”
“还有后手。”白心月点点头,不再说话,跟随江元一起偷听屋内的动静。
意料之中,听了许久也不见屋内有动静,老周果然还是没有狠心下决定。
“江院长,白婆娘,你们再做什么?”远处的吴敌从题目中仰起头,看到这一幕,满是不解。
端雪祈扫来一眼,不甚在意。
“嘘!”江元急忙比个手势。
吴敌绷住嘴,偷偷摸摸靠过来,蹲在江元另一边,压低声音问,“你们在做什么啊?”
江元没说话,指了指屋内。
吴敌不明所以地学着把耳朵贴上去。
期间蹲在面前的白心月一直在看着江元,这时她才问道:“我们为何装出一副做贼的样子?”
她居然不压低声音。
“这还不够明显吗,偷偷观……”江元着急地抬头,离得太近的缘故,两人的鼻尖差点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灼热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
江元急忙向后一退,撞倒在身后的吴敌。
“做什么做什么!”吴敌吃痛地喊道。
靠,喊这么大声屋内的老周听不见才有鬼了,除非今天真的轮到他的耳朵出问题。
江元叹口气,无奈起身。
白心月跟着起来,“师父虽然境界大跌,但到底还有四品的实力,只要他想,整个醉梦院的动静都能收入耳中,我们这样做似乎没有意义。”
江元愣住,“啊?你怎么不早说。”
“我从一开始就没伪装啊,我以为你要做什么呢。”白心月淡淡道。
“这……好吧,”江元回首道:“老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次我们真走了。”
江元拎着衣服讪讪地离开。
“走吧。”白心月对江元道。
正往甲字间走的江元很奇怪,“走哪?”
“你不是说你饿了吗,那家新店味道确实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不用了,”江元摆摆手,“方才是说给老周听的,回来后第一时间我就吃过饭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为老周助力。”
白心月挑眉,“怎么个助力法?”
江元身体后仰,绕过白心月看向吴敌,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
“干吗这样看我?”吴敌到不害怕,就是有些奇怪。
江元过去,拍拍他的肩,“你去把谛禅叫来我的房间,李玉的话……你也叫一声吧,我在屋中等你们,尽快来。”
“有什么要紧事吗,要不要把祈妹儿和丫头也叫上?”吴敌临走前问道。
“那倒不用,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吴敌点点头,走向辛字间。
白心月有些不明所以,“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要做什么?”
“白冬卫在这等着便是。”
抛下白心月江元独自进入甲字间,怀中抱着几件五颜六色的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