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敌带着谛禅和李玉进去甲字间,关上门后就没了声音。
虽然白心月可以放开心神偷听里面的动静,但江元有意躲着她,她也就没有偷听的打算。
等待片刻,有些无聊,白心月来到凉亭之中,目光投向石桌。
纵横十九道,千古无同局,围棋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如深陷泥潭如痴如醉,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纯粹是黑子白子,珠落玉盘。
白心月对围棋就无感,但小时候围在老周身边看的多了,也勉强会下个一两手,提子败局还是能分清。
比如眼前这盘棋,黑子一百八十一手,白子已无处可落。
“这盘棋你持黑子还是白子?”
石行方桌,四面都有座位,白心月没有直接坐在端雪祈对面,而是坐在她右手侧。
“你看不出来吗,黑子白子皆于我手。”端雪祈捏着白子仔细关注着棋局,但眉目间满是稳操胜券的意味。
白心月点点头,“看来是黑子了。”
端雪祈目光上挑看她一眼,继而继续关注棋盘,半响之后,才终于把白子投入棋盒。
见此局败局已定,白心月这才坐到端雪祈对面,把黑白棋子分别捡到相对的棋盒中,看向对面的端雪祈,“自从你住进醉梦院后,我还没和你下过棋,今日手谈一回如何?”
端雪祈颔首,把棋盒调换位置,这才示意可以开始。
白子先行,她把白子让给白心月,十足的自信让她无比确信自己能赢。
此种自信并非狂妄自大。
下到第四十七手,白心月就已经开始渐渐看不懂棋盘上的局势。
索性自己也没有想赢端雪祈的意思,想不出破局的方法白心月便不在想,随手落下一个看似能活局的位置,白心月抬头道:
“的确,你的棋路比原本的那个你要犀利很多,大开大合,迅如猛虎,我本来就下不过她,更不可能下得过你。”
端雪祈笑笑,“你说我的棋路犀利,我观你不比我差,剑走偏锋,招招玄机,这种处处是陷阱,变化莫测的局面,一招损满盘输,按照你的水平,即使下不赢我也不会输的这么快,比如你这手活子,完全是按散棋来下,心不在焉如何能胜。”
被她看明白,也就没了再下下去的意思,白心月投子认输,问道:
“所以,以围棋输赢决定身体的掌控权是原本的你提出来的方法,胜者掌控,败者沉睡,她自认棋艺还算高超,有绝对的胜算,但完全没想到你在各个方面都要比她更加优异,境界是,万剑引是,就连下棋也是。”
端雪祈也扔下棋子,揽袖入怀,傲然道:“心中强大者方能做到万般皆无敌,她心中怯弱优柔,凡事求个大概即可,自然处处比不得我。”
白心月不置可否,没有反驳端雪祈的自傲,只是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和她共下了多少局,胜负又如何?”
端雪祈记得很清,给出答案的速度很快,“八百零七局,我无一负,她无一胜。”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难免还是有些惊讶。
以围棋输赢决定谁来掌控身体的控制权,也就是说她认识的那个原本的端雪祈一次也没有从面前这个端雪祈手中赢得身体,难怪从始至终都是白天和黑夜的端雪祈这两个外来者。
想起夜晚那个,白心月又问,“对了,她和你以围棋决定谁来掌控身体,但夜里穿上红衣的那个你呢?她也参与你们的围棋赌局?”
“她。”提起那个自己,端雪祈脸上便浮现一丝厌烦,“无理取闹,一心想着情爱的家伙罢了,最初赌局她倒也是参与了,只是赢不过便不再和你讲道理,执意抢夺身体的掌控权,最可恶的是偏偏她还有这份实力,若非和她公用一具身体,我早将她劈成几瓣。”
原来是这样,白心月若有所思,“你应该知道前几天江元将你们治愈,让原本的你出来的事情吧?”
“哼!”提起那件事端雪祈就来气,“我定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是我的人。”白心月平静道,她怕的就是白衣端雪祈恢复后对江元展开报复,以这个端雪祈的性子,不顺心意的人事皆可摧毁,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癸字间染至深红的绸幔就是她的杰作。
白心月目光平静,端雪祈亦不遑多让,“你在威胁本座?”
称呼瞬间改变,火药味弥漫开来。
白心月淡淡道:“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强,但你不会真的以为现在的你就是我的对手了吧?”
“哦?可以试试。”端雪祈目光微凝。
白心月没有说话,慢慢坐正身体,身后刺向她的一把把飞剑悬停在空中,距她的脑勺和腰背只有几指宽的距离。
像是被无形的空气阻挡,极力挣扎着向前突进。
端雪祈一言不合已经祭出飞剑。
白心月无所惧地继续道:“总之一句话,江元是我的人,你动不得。”
“可笑,本座偏要动他!”端雪祈不屑地嘲笑。
随着话落,悬停在白心月身后的飞剑猛然发力,刺破空气向白心月一点一点靠近。
白心月一动未动,目光和端雪祈紧紧对视,她长叹似地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瞳孔中闪亮蓝色的光芒,一缕缕寒气从她身上扩散而出。
在她身后就要刺到身体的飞剑亦被寒气侵染,白色雾气沿着剑身飞快地向上攀爬,瞬间将一柄柄飞剑冻成冰柱。
最后“咚”地砸落在地上,碎成一截截冰块。
寒气四溢,面前的石桌上也已经结出一层白霜,棋子被寒气攀爬,嘎吱声响起,一个个列开,沿着石桌继续向前扩展。
端雪祈表情微变,双手出袖,随之剑声大作,铺天盖地的飞剑如倒挂长河飞舞在空中。
白心月表情不变,咬破自己的唇瓣,将溢出嘴角的鲜血舔入口中,眼中蓝色光芒更盛,弯曲的睫毛覆上冰霜,白皙的脸庞变成可怕的苍白透明,皮肤下的经络清晰可见,脖子,手腕,裸露在外的腿上,整个身体就都变成这幅诡异的样子。
于此同时她像是化作一块久经风霜的寒冰,浓重的白色寒气疯狂暴涨,围绕聚集在她身后,犹如一条白雪组成的雾气。
两人毫不相让地对视,飞剑长河和白雪雾气,一上一下相对。
端雪祈挥动双手,白心月抬起双眸。
飞剑长河朝着凉亭呼啸而来,白雪雾气迎着飞剑肃杀而去。
两者就要相撞之际。
“砰”地一声,一声破门的声音。
一道黄色身影和一道粉色身影一闪而过。
金黄色将全身笼罩,皮肤表面流动着坚不可摧的鎏金色。
谛禅不敢托大,金刚身凝聚到极致,双手伸展,迎着呼啸而来的飞剑长河扑去。
叮叮当当。
一把把飞剑打在谛禅身上,擦出明亮的火花,天地间一时间只剩下金石相撞的声音。
飞剑势之大,轮回不止地冲击在谛禅身上,金刚身光芒越发明亮,以身体迎着飞剑,硬生生阻挡飞剑长河的去势。
与此同时,另一边。
吴敌跃至,左手成刀在右手划过,鲜血顿时肆意而出,吴敌抬手按在嘴边,吸吮着手心的鲜血,碧绿的瞳孔瞬间化作深红。
皮肤泛起红润的光泽,且红色还在加深,眨眼之间仿佛烤熟的螃蟹的颜色。
灼热的雾气从他身上扩散而出,豆大的汗滴浮现在身上,却转瞬间伴随着“滋滋”的声响被身上的高温蒸发掉。
猛地张开嘴,火焰汹涌而出,朝着迎面而来的白雪雾气扑去。
火焰和雪雾搅动在一起,雪雾扑灭着火焰,火焰同样在融化着雪雾。
飞剑长河撞在谛禅身上成两股散开,转过弯后便又汇聚到飞剑长河的后端,即使有些剑尖破碎,依旧无休无止地不停冲击。
谛禅已把金刚身凝聚到极致,飞剑长河未能破气金刚身分毫,但身体不受伤不代表内脏,巨大且不停的冲击力下,胸口沉闷,气血翻涌,谛禅已不似最初那般悍然不惧,飞剑长河正冲刷着他的身体,把他一步步逼退。
火焰和雪雾的高低终于较量出来,火焰虽气势汹涌,但在无声无息的雾雪面前却是落了下成。
雾雪渐渐将火焰包裹,前仆后继的浓厚雾雪下,火焰根本来不及融化边被扑灭。
吴敌疯狂吸着手心的血,可仍是不能挽回雾雪吞噬火焰渐渐而来的局面。
“你们不要再打了!”随后而出的李玉也在一旁着急地喊,然后以指为笔在空中写下金色字迹,“万般寂灭。”
四字化作金色光线,两两冲向飞剑长河和白雪雾气。
光线把二者丝丝缠绕,不断地压缩,勉强能使二者变小,但还没小多久,突然又都暴涨,把金色丝线撑破。
这边的李玉顿时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够了!”随李玉一同而出的江元飞驰到二者中间,厉声喝道。
凉亭中白心月和端雪还在对视。
局面发生的太过突然,白心月这才注意到谛禅、吴敌、李玉,还有站在中间的江元,目光微动,蓝色光芒逐渐从她的眼中消失,弥漫缭绕的寒气逐渐向她身体收缩。
吴敌扑通一声跪下,气喘吁吁,口鼻见喷出的全是热浪,摊下去的右手还在流着血,即使热浪萦绕,恢复的速度也极慢。
端雪祈仍在坚持,不依不饶地操控着飞剑,她才不会给其他人情面,只是突然,身体一顿,眼前一片恍惚。
手指按向太阳穴,端雪祈晃了晃脑袋,有些气恼,“该死,你现在捣什么乱!”
目光复杂地看江元一眼,“我答应你,你不要作怪了!”
即使这样说,但意识却还在逐渐模糊。
端雪祈咬着银牙,猛挥衣袖,还在冲刷谛禅的飞剑霎时转过方向飞进癸字间。
这时端雪祈心晕眩的感觉才散去。
谛禅有气无力地坐下,一时没缓过来劲,神情有些呆滞,正面的金刚身上遍布数不清的剑痕。
战局熄灭。
“你们这是……”
白心月对这场试探并没有太过在意,原本的端雪祈是五品境界,就算是现在的端雪祈也不过五品巅峰,半步四品,而她早就已经迈过四品,再者,有燃血术的加持,就算端雪祈真的四品也不是她的对手。
甚至可以说,醉梦院里的几人现在没一个能打得过他,包括她的师父老周在内,不然总司首也不会让她来负责管理醉梦院。
适当的敲打可以让院中的人记住她的存在。
即使我平时对你们有说有笑,但不代表你们就可肆意妄为。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一直冰冻吴敌的原因,无非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碍于江元治愈端雪祈一事,白心月猜测端雪祈不会善罢甘休,她对江元承诺过保障,就一定会守信。
所以只是想借机警告一下端雪祈,根本没有动真格下杀手,毕竟原本的端雪祈也算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对于谛禅、吴敌还有李玉的出手白心月也不意外。
以江元的性格来说,看到相识之人打架斗殴的画面肯定会跳出来阻止,理所应当地让谛禅他们出手。
让白心月意外的是眼前几人,他们的着装打扮。
白色、黄色、粉色、绿色。
江元着一身束腰的白色长裙,和端雪祈的裙子有些相似,只不过他的身上太过干扁,肩膀又太宽,虽然不算突兀,但穿上的视觉效果远没有端雪祈那样气质出尘,飘飘欲仙。
黄色则是谛禅,白心月记得那件,是件俏皮的黄色裙子,领间手腕,群摆皆是花边,原本裙子的裙摆就只到膝盖处,而谛禅身子又高又壮,穿上后只能到大腿处。
又因为飞剑长河的原因,几乎把胸前的衣服戳的全无,露出他夸张的胸肌和腹肌,搭配紧紧裹在身上,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黄色布料,很是让人不忍直视。
粉色是吴敌,黄色那件属于俏皮的话,粉色这件则是非常的可爱,像是一朵春日里的桃花,温暖美丽,可惜的是吴敌的表情太过凶狠,与衣服格格不入。
李玉穿一件淡绿色的裙子,因为这件裙子轻薄,李玉身子又窄小的原因,穿在身上非常地合十,再搭配着李玉苍白的肤色,柔柔弱弱的眼神,咋一看还真的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只是胸前太过平坦,但也是个发育不良的姑娘。
“你们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白心月眼中写满诧异,嘴角浮现一丝压抑不住的淡淡笑意。